几人心知肚明,李清闲虽然又是从三品侯爷又是副指挥使,但除了极特别情况,朝廷一向以实品任职,李清闲既然是六品,那实权应该落在司都事上。
众人都知道,当年叶寒与李清闲结怨。
也都知道,新任的右指挥使和右指挥同知是楚王的人。
周春风离世后,夜卫上上下下都念他的好,这些人也还好,现在夜卫高层有变,新任的两位大员要塞自己人,恐怕最先向他们屁股下的位子动手。
谁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四人站在原地,一时无言以对。
何磊叹了口气,道:“现在夜卫和朝廷形势未明,多一步不如少一步。不过,这饭该吃还是吃,一码归一码。再说了,真要被夜卫裁撤,找李侯爷去启远军要个职位,也不是难事。”
“是,李侯爷底子在。再说了,这中品命术师的身份,不比普通封侯差多少。”
“起起伏伏的事见多了,能让赵首辅亲见的人,不至于一蹶不振。”
“我知道赵首辅来过春风居,悼念周大人,但,真见过李侯爷?”
“当然!除了赵首辅,谁能第二天让李侯爷上任启远县?怂王可没这魄力。再说了,赵首辅一人点化山河,可不假。无论是冈锋先生还是周大人,都与赵首辅有私交,他们两人的托孤,赵首辅真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何磊轻咳一声。
三个下品夜卫急忙闭嘴。
“走吧,准备一下晚宴。”
衙门的消息像男人的裤裆,要么很严实,要么怎么都管不住。
午后刚过,李清闲学势局学得脑壳疼,正想睡个午觉缓缓,老熟人罗井进来。
“恭喜李侯爷!贺喜李侯爷!啧啧,两年没见,李侯爷更帅了。”
一身六品绯色官服绣鹭鸶补子的罗井见面笑嘻嘻拱手。
李清闲白了他一眼,道:“当年户部街上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稳重牢靠的,今儿一见,也是一个不靠谱的。”
罗井笑道:“哪里哪里,当年我八品,您白身。现在你从三品,我从六品,差着整整六个品级,我不说点喜庆的,下次您可不让进门。”
“行了,都没外人。听到我的消息了?我知道你来安慰我,无所谓的事,真的,我正想找个时间修炼命术。”李清闲道。
罗井摇头道:“我一个从六品,安慰堂堂从三品?这是喝几缸啊。我不是安慰你,是挖夜卫墙角。夜卫看不上您,可我们户部正缺人。您可是户部公认的小财神,这时候不来,难道等别人撬走?”
李清闲上下打量一眼罗井,轻哼一声,坐回椅子,找了本书,慢慢翻看。
罗井仔细看着李清闲,心中暗叹。
谁能想,两年前在户部街帮的孩子,今天竟有如此气势。那个敢在户部街跟庞明镜同归于尽的莽撞少年,今天一眼看透自己的来意。
罗井坐下,叹了口气,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你也知道,我是跟着卢侍郎的。但最近卢侍郎有件事做差了,整整三十万两银子的亏空,恶了薛尚书,冯侍郎抓住机会,步步紧逼。我得你相助,活着离开诡城,晋升六品。后又得卢侍郎相助,提拔到现在的位子。我来这里,其实也是心血来潮。既然夜卫看不上你,你就来户部,凭你的能力,必能在户部大展拳脚。先把现在过去,别的事,以后再说。”
李清闲想了想,简单说了怂王和夜卫款项的事,然后问:“卢侍郎解决不了?”
罗井摇头道:“现在不比从前,一切都越来越严。夜卫的款项,由冯侍郎分管,我家卢大人完全插不上手。”
“我终究是武官,去户部不合适。”李清闲道。
“有什么不合适?又不是真在户部任职,只是借调,我让卢侍郎发个文书,掌卫使乐不得送你走,在他眼里,你就是烫手山芋。有了在户部的履历,以后去哪里,别人都高看你一眼。夜卫毕竟不是正牌子六部,你当个七品县令,不知道多少红眼病骂裂了嘴,你以后要是真当实权大员,没六部的资历,他们不得张口咬你?”
李清闲沉默。
罗井继续劝说道:“你仔细想想。礼部你不能去,哪怕你爹是李冈锋。刑部也别想,仇深似海。吏部是六部之首,你要是去了,朝廷能炸锅。工部你不适合去,兵部……你真去的话,几乎等同改换门庭,是忌讳。想来想去,你还是适合来户部。”
“户部是邪派掌权。”
“对啊,你不是任职户部,是借调户部,你是为了皇上忍辱负重,事后拂袖而去,出淤泥而不染,这可是美谈啊。”
李清闲哭笑不得,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这样子有点熟悉。”
“这就是那日你在春风居满口胡话的样子。”
“是啊。”李清闲脸上的笑容渐消。
罗井忙道:“现在神都形势复杂,楚王重新得势,夜卫,可是不小的漩涡。你与其置身其中,不如顺势抽身。我们户部自成一体,各王不好插手,也不便插手,反而能让你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李清闲端坐椅上,道:“我再考虑考虑。”
“行,我等你消息,我们户部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别人看不出你的价值,但我罗井,我们户部,甚至诸神,最懂你。”
李清闲白了一眼罗井。
罗井呵呵一笑,从气运银鱼袋中取出传讯符盘,指着一枚黄符道:“专门为你留的,不知道得罪多少人。”
李清闲也取出自己的传讯符盘,两人交换联系方式。
“走了。有消息随时找我!”罗井笑着离开。
李清闲看着空空的大门,最终轻轻摇头。
夜幕降临,何磊等一起参与晚宴的人陆续来到春风居。
上午十六个人,晚上不仅一个没少,反而多了三个。
李清闲再一次认真扫视众人,记下每个人的样子,分坐六辆马车,驶出夜卫,抵达花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