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刺王笑道:“为了几块烂肉,几两碎银,玩什么命?不过,你我若干等着,你不好对大将军王交代,我也不好对冠军王陛下交代。这样吧,听说你伤病初愈,那咱俩就切磋两手,下面的人不准动,如何?”
陈公鲁一言不发,身后升腾一条无尽长河,身形直直向高空飞去。
鳄刺王哈哈一笑,猛地一踏水面,亩许的江水托着它腾空而起。
不多时,高空之上,两尊一品高手战斗。
一道道恐怖的白色气劲卷动十方,一波波沉重的威压急速扩散。
大江震荡,水浪滔天。
双方不得不徐徐后退,离战斗中心越来越远。
正在渡江的树角王望着高空的一品之战,微微一笑,果然如冠军王所预料。
那天王陈公鲁虽然强大,但鳄刺王也非弱者,陈公鲁武技与头脑稍胜一筹,但鳄刺王身体稍胜一筹,除非生死搏命,否则双方很难分出胜负。
“李清闲,我来了!”树角王意气风发。
虽然远方的力量被人妖双方的各种力量遮蔽,但李清闲依然感应到两尊一品在远方的高空战斗。
李清闲轻轻点头,驾驭机关马,快速在陌刀军前后转了一圈,发号施令,保持军纪。
陌刀军本就是军中精兵,现在既已出兵,对李清闲的怀疑和不满烟消云散。
不远处跟随的远威军与振威军则一言不发。
那日经历过火烧万魔的远威军士兵,甚至不敢看李清闲的背影。
大军在草原上前行。
远威军统领柴青堂与振威军统领石源豪骑马并行,远远望着李清闲。
“老石,你怎么看?”
石源豪面无表情,缓缓道:“事到如今,本将怎么看,还重要吗?”
柴青堂无奈道:“有些事,我也不想做。但军令如山,一个监军,一个解安怀,背后还有更大的大山,以及那座最高的山,我能怎么办?是,我现在名声不如以前,整天干些生孩子没屁眼的事儿,可你不也一样?”
石源豪轻叹一声,闭口不言。
柴青堂远远望着李清闲的背影,慢慢道:“这个孩子,真像当年的我们啊,什么都不怕,相信仁义礼智信,不过,他很快就不相信了,然后,死在草里。”
他眼中,草原茫茫,遥无边际。
“或许,他可以活着。”石源豪道。
柴青堂冷笑道:“活?他能活过这条路,还能活过泰谷城?当年杜波深陷党争,解次辅冒险解救,李清闲就算活到泰谷城,能有多少胜算?是,杜波义薄云天,为了泰谷城,为了那里的百姓,坚持抗妖,三子两女尽数战死,满门忠烈。可救命恩人解次辅求到头上,他能如何?”
不言不语
石源豪长叹一声,道:“杜将军一生清白,只此一斑污点。他向来信守忠义。那年妖族倾巢而出,围攻贤王城、泰谷城与北原城三座重镇。泰谷城兵力最少,打得十不存一,战况之惨烈,镇北军、燕州军、五军都督府、兵部乃至内阁,无不动容。各衙门命他弃守泰谷城,并派一品接应。但即便子女陆续战死,他也未退一步。只因大将军王曾许他一句话,坚守泰谷城三个月,守河军必能击破妖族,挥军相助。在他坚守九十天后的那个傍晚,淡霞漫天,西边的大地震动。大将军王践诺,万骑踏裂妖族,如龙卷风一样,奔袭泰谷城。”
柴青堂微微低头。
石源豪似是陷入回忆,停顿片刻,继续道:“在守河军将士击破城外妖族冲进泰谷城的一刹那,杜将军摘下残破的盔甲,一个人默默埋葬儿女。杜家满门,如今只剩杜将军和他的小孙子。”
柴青堂缓缓道:“那年我也在泰谷城,重创昏迷,醒来的时候,守河军已经回返。那场血战之后,我南下养伤,历经人间冷暖,大彻大悟。自此之后,保命第一,至于其他,关我屁事?杜将军那等豪气干云的人物,只因拖住妖族三个月,帮守河军争取到了时间,便被……那些人视为眼中钉,军功如山,却不封王。他身受重伤,只需一枚一品丹药便可恢复,但朝廷迟迟不批复,那内库藏宝万千,缺这一颗丹药吗!后来大将军王得知,出手相助,但因为慢了一步,导致他损伤根基,最终无望一品。”
石源豪道:“这李清闲,本可以成为下一个杜波,下一个大河双陈,下一个高天阔,下一个大将军王。我觉得,他应该活着。”
柴青堂低声道:“应该?他应该活,我们就该死?我们当年,那也是血里来火里去的,结果呢?兄弟们都他么白死了!你见过阵亡兄弟的老父亲,被后方的狗官欺辱得走投无路自烧的样子吗?你见过阵亡兄弟的儿子,被一帮恶少生生打死还嘲笑他父亲是臭当兵的吗?我见过!我杀了他们,然后呢?让我死!知道吗?我杀了那么多妖族,我救过那么多兄弟,只是杀了几条有点关系的狗,就要弄死我!我能怎么办?我只想活着!”
他的喉咙里,趴着一头恶狼。
石源豪望着李清闲的背影,道:“我们那么做,会遭天谴的。”
“不那么做,我们也会死在草里,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两位三品大将,望着北风掠过,长草伏地。
前方,陌刀军中,李清闲一人在前,陌刀军前后左右中五军将军并排,远远跟着。
其中三人骑马,一人乘坐八脚机关战车,身体庞大的何豹骑着一头半妖犀牛,那犀牛宛若小一圈的大象。
前军将军何豹微笑道:“你们说,会不会有不长眼的妖族跑过来打秋风?”
另外四位将军齐齐愣了一下,目光轻动。
这么多天过去,何豹竟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来,他身后的那位,已经彻底放弃。
毕竟,一个整天将自己是赵移山半个门生挂在嘴边的将军,是不可能得到解林甫看重的。
左军将军吕文华自嘲一笑,道:“我们既然来了,还能怎么样?有妖族便打,没妖族便走。”
他扫视周围,目光落在自己左军队伍中的新兵身上,古玄山的众多上品与中品,皆在那里。
右将军丁天年站在八脚机关战车内,那机关战车乍一看,只是个开口的方盒子下嵌着八条机关腿脚,机关腿脚有规律地前行,十分平稳。
机关车身后,跟着一队共二十头机关狮,每一头,都像是一头大牦牛,远远大于普通狮子。
丁天年看了一眼副统领兼中军将军冯安凌,缓缓道:“冯统领,您说过,不管敌人是谁,咱们陌刀军五军,要像五指握拳一样,合拢紧并,有劲往一处使,对吧?”
冯安凌还没说话,何豹哈哈大笑道:“老丁,你太小瞧老冯了。老冯虽然和老任都是八竿子打不出屁的人,但都是从妖族尸体堆里爬出来的,打了这么多年仗,哪个怕过妖族?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