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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撷芳殿的外边儿,刘瑾又小碎步的赶来,像是急得要命的样子。
“殿下,王鏊的奏疏上去了,皇爷果然龙颜大悦,直夸了三个好,而且立即批转了内阁商议!”
朱厚照眉头微皱,“说清楚,是什么奏疏?”
“殿下恕罪。奴婢一时着急,说错了。是王鏊上了一封为国举将的奏疏,说的便是边关形势为大,朝中争斗为小得道理。”
朱厚照有些意外,
他知道王鏊这个人,只要真的利国利民,他是可以为此不顾一切的。
说不定,最后也会支持他。
但是,
怎么不打招呼,这么样直接、又迅速的上了道疏?
“他人呢?!”
“此疏一出,朝野立时便是轩然大波!但王大人不仅不闭府,反而大开中门!”
“这风格,还真符合他做的事。”
虽然如此,但王鏊的安危朱厚照是不担忧的,不论如何也不会叫他出事,所以这一节不用多想。
主要是这个三边总制官……终于闹大了,
其实闹大了也好,也好过现在这样一天天拖下去。
恰好现在首辅大人是想要高高挂起,事不关己,他们的靠山也不牢靠。这关口,倒也不容易遇到。
而且朱厚照才不怵这些人,不仅不怵,他还很愤怒!
现在抄了李广的家,朝廷有钱!
王越是千古留名的将军,现在有人!
有钱有人,还他妈的被鞑靼骑在头上拉屎!这不是天大的笑话?!
以前读史的时候,但凡有这种史实那都气得他牙痒痒,现在自己亲历了,真要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特么的这太子不用当了!
操!
争吵
“……其阉宦李广,诳陛下以烧炼之名,而进不经之药。拨置皇亲,希要恩宠,盗引玉泉,经绕私第,首开幸门,大肆奸贪,侵夺土地,几致民变。驸马贵戚事之如父,总兵镇守呼之为公。其罪惶惶,臣非不知,朝堂诸公亦非不知。然李广一案,科道大肆攻讦,内则有户部尚书周经,不避权贵、刚直有声,风闻之言亦将其姓名诬陷其中。夫李广今已死矣,故敢肆击诬陷。外有悍将王越,亦为列入广之朋党,若陛下俱从所议,戍边之将,边关之民,死填沟壑,目且不瞑……臣不复畏罪,惟陛下圣断!”
王鏊是个文章写得极好的人。
昨夜思前想后,越发激愤莫名,最后愤然提笔,奏疏一蹴而就。
写文章讲究不改一字,尽得风流。
王鏊的这句‘戍边之将,边关之民,死填沟壑,目且不瞑’准确的把为何需要推举王越的道理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而且点名批评了科道言官,指责他们利用李广之死的机会扩大打击面!
只顾自己的政治利益,不顾百姓的生死大事。
弘治皇帝是天天等,夜夜盼,终于等到了这么一篇雄文!
他在乾清宫的暖阁里击节叫好!
但在宫外,则是平地一声惊雷起!
盖因原来王鏊是清流中的代表人物,他中进士、授翰林、修《宪宗实录》,入职詹事府,哪一步都是精准踏在了出阁入相的节奏上。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样一道奏疏。
今日京城各角落,清流官员三两相聚的主要议题就是把王鏊拉出来骂上两句。
吴宽更是直接冲进了王府,王鏊是他的下属,他自认还算了解此人,现在这样叫什么?
“吴大人。”王鏊面无戚色,板板正正的面对上司发怒的脸庞,比之寻常,更加的平静。
在官职上,吴宽是上司,在科举上,吴宽是前辈。
所以碰到的时候该见礼还是见礼。
“济之,你这是怎么了?那封为国举猛将的疏,你怎么什么也不说,直接就送到了御前?你可知现在外面都快要翻了天了?!”吴大人开门见山,也不客气了。
“若与大人商量,大人会同意吗?”
“我怎会同意你为那李广朋党说话?!”
“那便是了,这奏疏属下是一定要上。让大人知晓也是上,让大人不知晓也是上。既然如此,何必又要牵扯大人?”
这话倒也像是王鏊王济之的话。
不过吴宽也一样怒目圆睁,“王鏊,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君子。我吴宽难道是怕连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