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廊柱的拐角处,走来一个步履颇快的宦官,这是东宫的人,他到朱厚照的跟前跪下:“启禀殿下,内阁刘阁老、李阁老、谢阁老,詹事府吴大人、程大人请见殿下,已经在候着了。”
雍王眼见有此状,心里突突了一下,
有什么事,能让这么多重臣一齐去见东宫?
该不会是自己的事?
正所谓关心则乱,而与这些鸿学大儒相比,雍王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考验,他的身份也注定不会有什么政务历练,年龄、心智、经历都支撑不住他说出口的话的有足够的合理程度。
刚刚那些与东宫的对答都是重复了许多遍的客套话,不难。真涉及到利益时,他的脑子便不太够用。
因而朱厚照还没来得及抬脚,
他便耐不住性子,开口说:“殿下,他们如此阵仗,想来是因臣……臣斗胆,敢问殿下,不知欲如何答复他们?”
朱厚照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这什么嘴脸。
“雍王叔,大明朝的天在乾清宫坐着呢,事涉朝政,我又能决定什么?”朱厚照心里有些看他不起,张口就是一句泥鳅般滑得不能行的话。
主要是他现在不能说,
说了支持皇叔所请,那臣子们不就觉得他心中无百姓?
说了不支持,那就是变成大臣和东宫一起力荐皇帝,这两者都不是他想要的,非得有人先给他一个台阶,他才走下来说不支持。
所以说这个话怎么能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看着他是太子,身份尊贵,想说啥就说啥,其实并非如此。
要想让人敬,那么你就不能笨。这和身份无关,如果别人认为你太蠢、好糊弄,那么就会有想要糊弄你的冲动。
退一万步讲,雍王若要旁人支持他,总该说出要付出什么,哪里会这么简单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话。
说完之后,朱厚照也就走了。
刘瑾还是照礼拜了一下雍王,但他是看得明白的。
这位雍王实在不是对手,殿下随意一句话就让他抓也抓不着。
更为关键的是,刚刚殿下叫他体谅皇上的话估计也没听进去,
这样的才智……还这样的贪心,往后怕是不好收场。
却说东宫这边,这些文臣们心焦的很,
皇帝怎么都不同意驳回岐、雍二王的奏乞,他们的心中可是忧着靠那些土地生存的百姓呢。
皇太子走到殿里,虎虎生风的模样。他其实在想,徐溥在的时候,有些事就不会闹到东宫来,到底还是刘健刚直,眼里揉不进沙子。
“给先生们看座吧。”
“谢太子殿下。”
“今儿个这么些人,可不是我上午习课时犯了错吧?”
刘健领头回话,他那个胡子又长,又多,两边鬓角都是,脸上蜡黄蜡黄的,又不苟言笑,总是看着怪吓人的。
“殿下天资聪颖,求学心切,何言有错?”
朱厚照虽然有些思路挺奇,但他上课的时候确实是认真的。如果真的不想去,那可以想法子。他不会去了还不认真,浪费自己时间。
“那是为了什么?”
秋云上了茶,一般而言她都是在边上做,安静的来,安静的走。
“回殿下的话。”刘健堂堂正正,中气十足,“臣等是因杨廷和参齐宽之奏本,特来奏请殿下。”
这话其实是给东宫面子,还不是因为杨廷和是你东宫的人,我们这些人才来的?
“奏疏呢?”太子皱起了眉头。心中则肯定了一下杨廷和,日的时间奏疏就到了。
对面,刘健从袖口里翻出东西来往前递上。
刘瑾接了东西,脑子里则在想:他们这一行人,看起来是给太子面子,还特意来问太子怎么处置自己人,可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
杨廷和参的是侵占百姓土地之案,和眼下岐、雍二王之事多么相像?
太子若想保自己人,处理齐宽,那么自然就是说不能随意侵占土地。有了这一茬,太子就被他们争取过来了,不可能双重标准,转脸再说两位王爷的行为是正当的吧?
这样皇家的脸面何在?
若不保自己人,以后的威信就没有了。谁还跟你干。
吴宽其实都慢慢要成瘾了,他开始期待,这种局面,皇太子又能如何处理。
“杨廷和,本宫是了解的。”朱厚照边翻边说,“如果齐宽没有奏疏所述种种罪行,他必不会如此言辞激烈,也不会上这样的疏自找麻烦。”
“殿下所言不错,臣等也以为理当如此。”
“那么,就派人去查吧。小民之家靠得就是几亩薄田,叫他们侵夺了去,如何还能活命?对错不在官职大小。本宫相信,各位阁老也不会让欺压百姓之官逍遥法外。”朱厚照把奏疏还了回去,还特意问道,“这事儿自有朝廷律法作为凭据,为何还要奏请本宫?难不成,齐宽有什么背景?”
几位臣子一听,殿下这话的意思:是怕他们压下此事,冤了杨廷和,保了齐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