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现在已经不觉得离谱了,其实古人就是有天朝上国的骄傲。记得清朝时,为了招待一帮英国使臣,皇帝令一帮官员带着他们从北京玩到广州,最终的费用有近九十万两白银之巨。
类似这种费用,以天朝上国的骄傲又怎么会不自己掏呢?
“殿下此言差矣。”刘健在山东的事情包括往后的许多事情都会愿意配合东宫,但他不是倒向东宫,所以他自己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殿下可想过,若是这道旨意下去,必定震动鞑靼使团,到时若有什么骚乱,就在这天子脚下,朝廷的颜面岂不是扫地?”
说完,刘阁老还望了望皇帝。
那意思,您老人家也不能什么都听儿子的吧?
“怎么扫地?!”朱厚照想不通这句话的逻辑,“五百个人,在我大明京师还能翻天不成?!”
刘健不明白皇太子的意思,“五百个人若想翻天自是不成。可微臣也有一节不明。若旨意一发,鞑靼人有所异动,那么这些人是杀还是不杀?若不杀则朝廷颜面不存,民心也会因此尽失,若是杀了,这便不合君子国之作风,将来也会给小王子留下口实。如此被动的局面,只是为了省些银子,殿下以为真的值得?”
“值得!当然值得!刘阁老不知天下百姓都是为了几两碎银一生奔波劳碌吗?朝廷之税银皆来自百姓,现在却要花到鞑靼人的头上,咱们君臣如何向百姓交代?此其一!”
“其二,刘阁老说的杀也不能、不杀也不能的被动局面是因为这道旨意吗?依本宫看绝非如此,我来问你,若咱们始终以礼相待,他们在京中依然犯了事,这是杀还是不杀?心中存了害怕鞑靼人的心思,只想着伺候好这帮大爷,随后礼送出境,那便是他们怎样施为咱们也不会杀的吧?有没有这道旨意都一样!”
“其三,你是大明内阁首揆,怎么向小王子交代不是刘阁老应该考虑的事,怎么向父皇交代才是!留下口实?自古都是成王败寇,鞑靼人何时与你讲过道理,不给他们留下口实,他们便不来犯边了吗?”
皇太子一脸三句反问,其中的道理鞭辟入里,他们自然不会不懂。
说到底还是怕。
谢迁适时补充说:“启禀殿下。所谓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按殿下的旨意施行,则两国必有一战,战端一启,则生灵涂炭,于国于民皆非善事。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殿下,切不可因为年少意气而轻言战事!”
“我年少意气?!怕是你暮气横秋吧!”朱厚照慢慢走下来,一步一步接近他们,“谢阁老,本宫问你,便是咱们处处以礼相待,你能确保将来小王子与大明不会有一战吗?”
“这……”谢迁一愣,如今边境的格局他们自然清楚,王越此时还在和鞑靼作战呢。
便不提这些,即便现在两国和平,但小王子决定打还是不打,他怎么能确保?
弘治皇帝叹了声气,“小王子狼子野心,自负大才。今日太子之话,乍一听是荒唐了些,可这么一论,咱们君臣都该知道,这一战是免不了的。”
“拟旨吧!”朱厚照懒得再废话,“若是哪位御史仍旧不满的,本宫一力担之!至于有什么异动……父皇,儿臣请旨将京师戒严!”
京师戒严?李东阳听了这最后一句心中感佩,殿下这已经是在为斗文官做好准备了……
近来,其实他越发有一种感觉,便是碰上如当今圣上这样的君主,他们这些臣子还有可发挥的余地,但若碰上太子这样的,干脆就高举‘听命行事’四字反倒简单。
太子之谋
李东阳善谋,所以太子殿下一说京师戒严他便想到,其真正用意并非是为了控制那使团里的五百人。
那些人里虽说有士卒,但也有商人、官员等,说到底也就两三百人的战力,大明朝京师陈兵数十万,几百人……需要戒什么严?
虽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如此安排倒也没有错。
只不过依李东阳对东宫的了解,他敢断定太子并非仅考虑了这点。
太子显然是考虑到之后会有大批文官上疏反对东宫这明显有失大国风范的提议,所以搞了京师戒严,因为一戒严,动静就大了。
动静那么大,北京城外又没有鞑靼大军,百姓就要问为什么。
于是很自然的,不消三日,京城之中的百姓人人皆知太子殿下是要省下这笔银子。
平民百姓大多没有多高的眼界,五百个鞑靼人和上等人一样的都要朝廷花钱,他们怎么愿意?
到那时,谁要敢反对殿下过于激烈,
想来也会像钱桂一样,被打得声明扫地。
到时候百姓人人喊打,几个书生赞颂他的德行又有什么意义?
这是织好的牢笼,就等着人来跳。
而且一定会有人跳进去。
但他也不能这么去提醒……万一再被太子逮住一回呢?他当得是官,又不是菩萨,能自保已是不错了。
但身旁两位同僚都是可以说的。
尤其刘健,他一边拟旨,一边还不免担忧的说:“殿下之意乃是整兵备战,与鞑靼一较高下,其志有太祖遗风。只可惜,我担心朝中诸臣不能理解殿下的用心。”
李东阳见他担心似此,便把刚刚心中的心思说了出来。
这一出口,刘健和谢迁自然都有些意外,
“不信?”李东阳歪着脑袋,带着笑意问。
“倒也不是不可能……”谢迁想了想这几次东宫的奇智,至少他不敢否认。
但李东阳则笃信,“我敢说必是如此。所以刘阁老也不必忧虑了,东宫太子行事绝非鲁莽之人,往后这朝堂乱还是不乱,都是他说了算。”
……
……
“殿下所说的报纸,是指通政使司所出的《邸报》吗?”张天瑞在殿中向太子发出了这个疑问。
朱厚照本就计划要开报纸,
既然召回王鏊、设立书院是要引导舆论,那么作为引导舆论最重要的手段——报纸,又怎么会被他忘记呢?
这可比发明蒸汽机简单容易得多,不用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