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这是真的不懂太子的思量了,“这是为何?”
“因为他达延汗自负一代枭雄,大元大可汗啊……他给自己上的是这个号,足见其志向,可话说会来,正因为他有大志向,也才会有大忍耐。他不会因为愤怒而忽然改变自己的计划。他会忍耐,而且会在心中给自己暗示,便是他的忍辱负重是他作为人杰的体现,现在的冲动反而是个平庸之主了,一切都得是他准备好了,所以行动。”
“其实如果他贸然冲动,在那么多使臣还在大明的时候忽然兴兵,那这种人反而不足为虑了。”
刘瑾听完,心中佩服。
“传我的话,”朱厚照略作思索,随后站了起来,“再派一百锦衣卫赴大同,归毛语文节制,务必将违反朝廷禁令与鞑靼人交易违禁物品的势要、大家捉拿归案。同时,传我的手谕给大同总兵徐盛,就说毛语文是东宫的人。”
这好嚣张。
直接就告诉他,我知道你有些念头已经在心里开始冲动了,但是你先别冲动。
不把这些大家族抄一抄,那整兵的银子还不知道从哪里来。听说那个周经已经回来了,这种愣头青脖子一伸说没钱,你能咋办?
关键这样还能斩断鞑靼人在大明境内的利益链条,一举多得,有何不可?
……
……
第二日,朱厚照着圆领红袍龙服的正装接见鞑靼使团首领,达延汗三子巴尔斯博罗特。
这个家伙留了个八字胡,下唇中间还有一小撮胡子,脑后的辫子弯起来有好几个圈,脸宽肉横,确实有北方大汉的传统。
前面的虚礼过后,
巴尔斯博罗特有些凶悍的表示:“我要见的是大明的皇帝!”
“你不应该想见孤吗?”这是朱厚照第一次这样自称,“大明有这样的太子,你们作为大明的敌人,竟一点也不关心?不至于吧?”
不至于这么笨吧。
巴尔斯博罗特心头大惊:难道当日说话隔墙有耳?!
但这其实就是朱厚照的换位思考而已,多简单的事,如果他穿越成达延汗的儿子,明廷有这种太子,他肯定是要见的,不见心里不安稳。
至于弘治,那是老朋友了,聊不出什么来。
“皇太子,要成为我大元大可汗的敌人?”
朱厚照居高临下的质问:“你们在大同镇外陈兵数十万,难道都是来交朋友的不成?”
“我们并未进攻!”
“废话!进攻了,你就回不去了!”
巴尔斯博罗特讽刺的说道:“大明号称礼仪之邦,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也做不到吗?!”
朱厚照不是那种要脸的人,“你们派的使团规模都算一路兵马了,这哪里是来使?孤也不知道为什么派这么多人,是你们都怕被斩,所以来当‘使臣’?要不孤给你提个建议,你回去劝劝达延汗,把所有人都迁到关内当我大明之民算了,全是来使,孤一个也不斩。”
巴尔斯博罗特气了个头昏,差点忘记今天来的目的了,“我再说一次,我要见大明皇帝!为何要将我们这些使团人员的花销全部停止?”
朱厚照说道:“教你一个汉人的道理。别人的东西愿意给你叫恩情,不愿意给你叫本分。我们汉人,从来没有到别人家吃不上一顿饭还叫唤的。那叫乞讨。你知道嘛?”
“你,你这是侮辱!”巴尔斯博罗特阴森般的说:“皇太子殿下,你说的话可是要代表大明朝廷的!大明朝廷对我大元,真的要是这样一个态度吗?”
“你今日走出皇宫,就知道,孤是什么态度了。”
这话讲得让他迷茫。
但其实弘治皇帝整军的圣旨已下,宫外也开始了行动。
十二团营和上直亲军中都已经开始挑选兵勇。
这事儿在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说京师戒严正是为了此事。
阁臣李东阳听说的时候,心如枯了一般,“世人都称李公谋……可怜我以为看清了东宫戒严京师的用意,却始终未想到,还有这第三层目的。”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詹事府左春坊左谕德李旻被扔到南京去了,接任他的是张天瑞,而接任张天瑞右中允的则是费宏。
这是先前张天瑞和太子推荐过的人。当时朱厚照没有立即启用,人,仍然在詹事府熬时间。
这次算是给他一个机会,同时也提拔一下年轻的官员。
与他一同升任,接任杨廷和左中允位置的也是詹事府属官,担任编修兼校书的靳贵,时年三十五岁。
靳贵这个人,在后来的正德朝廷里也入阁了,他的性格用今天的话说,就是那种单位的小透明人。
一生简重静默。心里静、行事静,如果有御史参他,他也不喜欢回应,反正就是做自己的事,如果实在反对我的人多了,那就辞职,归乡读书,后来他就是这样。
但他也有自己的主张,就是提倡典雅、反对浮华。
在名利场有这种初心,也不容易。朱厚照听说后还是把这个人提到了自己身边。
与此同时,右谕德王华到山东走马上任,布政使可是大官,至少在太常寺少卿焦芳的眼里是大官。
眼看太子府属官一个一个的获得大用,他这心里也开始痒痒,鞑靼使团来了之后,鸿胪寺卿周度和太子的关系似乎不睦,这就让他觉得有了机会,说不准就能‘异地升任’。
而且,太子现在很需要朝堂上出现为他说话的声音。
因为整军之后,朝堂一片哗然,反对声音较大的是兵部尚书马文升。
其实格局都是这样演化的,已经是高官的人太子能给他的不多,职位较低的人则一心想往上爬。而且年轻人更有冲劲,倾向于有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