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还是不解的神色,毛语文就不再卖关子,“陛下圣旨,浙江所有聚众闹事的官员,一律革去功名,同族之中的子弟也不许再科考。以后,丝绸罗缎你们是穿不得了。”
黄思过、李旻和李志闻言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他们这些人可以说寄情山水,毕竟考上了、看过了山头的风景,但宗族里还有那么多后辈呢?而且还有他们自己的儿孙,如果不能科考。
“陛下当真下了这样的旨意?”李旻万分不信,“我也在陛下身边伺候过,陛下通情达理、心怀仁德,怎会下此旨意?”
“通情达理、心怀仁德?陛下不断表露了朝廷要开海的坚决意志,派总督、查要案,训斥了勋贵、查办了宗藩,种种迹象都表明陛下就是要办成这件事,你们难道看不到吗?”
“不,你们看得到,但是你们不答应,不答应还妄想要反对,朝廷花了这么大力气,最后就要看在你们这几百个读书人的面子上不做这件事了吗?!”
砰!
李旻跌坐在了地上,他本来就担心钱塘李家,这下更加完蛋了。
银子!银子!
王琼和彭泽接下来要忙死了。
其中最主要的事,就是把各家的土地算清楚,很多人都不再有钱粮优免的资格了,闹不好,还得去服役。
而毛语文则已经扶好弯刀准备去钱塘抓人。
免去功名办的是这帮人聚众闹事。
但海贸走私的事儿还没完呢。
再走在杭州城的街头,这座城市像是失去了生气一般,昏昏沉沉,分外压抑。
毛语文加强了防卫,自己的小命还是要紧些。
不过,也真的有人靠近。
因为身上有梅计的梅花标志毛语文就听他说了两句,随后在引领之下拐弯进了一处院落。
院落里陈设极为简单。
梅可甲快速而来,拱手敬礼,“见过毛副使。”
“自己人就不必这样了,想必是有什么要事吧?”
梅可甲亲自动手给坐着的毛语文泡了一杯茶,随后自己坐在对面,“有几个商人,找到了小人。话说的着实可怜,小人也实在不好拒绝,就壮着胆,想和副使说说。”
“商人?”
“现在,就是商人。”
毛语文听懂了,“走私的商人?”
“诶。那是以前嘛。以后就是官贸。”
“可不要和是鄱阳詹氏扯上关系的人,那些你只能去求陛下。毕竟淮王的案子还在那边悬着,陛下还在等着鄱阳詹氏结案呢。”
梅可甲笑眯眯的,“没关系,肯定没关系。”
说完他一拍手,随后就有七八个中年人排着队从偏房走了出来,一过来就下跪,“请副使饶我等一条性命!”
这个景象,在今日之前是不可想象的。
到底还是皇帝够狠。
梅可甲感叹,“整个大明,能做成这件事的也只有陛下了。换任何一个臣子,这海,都开不成。”
“家中有被革去功名的子弟?”
七八个人脸色惨然,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我等都是一时糊涂眯了心窍。”
还有人哭诉:“我们家才惨,原本我是下了死令,不许出门。结果是拦也拦不住,最终酿成如此大祸,几十年心血毁于一旦!我徐家日后还有什么指望?”
“是啊,现在回望一眼,忽然间只觉得一切都是大梦一场!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
毛语文偏眼看了看梅可甲,“话也不能这么说。梅掌柜家里,也没有人考取过什么功名。关键还在于,做对的事情。”
“对对对,我们几人就是要做对的事。”话到此处也该说出来意,“副使,这个……朝廷严查私贸,是不是就是要我们都行官贸?如果我们都遵照此点,这过去的事情……”
毛语文听明白了。
政策这个事,上面和下面其实是有认知误差的。
比如说,下面的人理解朝廷是要将所有走私商人全部捉拿归案,那么他们自然就会心生抵制。但是朝廷这个话其实不好讲明白,总不能明着说,同意的无罪、不同意的有罪。那这样也太不要脸了。
“过去的……什么事?”
毛语文这么说,说话那人急了,“就是那个……”
梅可甲轻轻撞了一下他胳膊,“既然过去没事,那咱们还是说将来的事。”
“啊,对对对,”众人恍然大悟,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和开心的表情,“是应该说将来,将来我们便跟着梅掌柜,梅掌柜做什么就是朝廷要做什么,朝廷要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有了将来的有事,才有过去的没事。
毛语文放下茶杯,“还未请教各位姓名,本使好将事情安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