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希贤有子嗣么?”
“回陛下的话。希贤公有三子,但其中一幼子早幺,另外两个儿子皆不寿,还有两个孙子,可惜长孙也不寿,到眼下这个时间点只有个小孙子随他左右,四处奔走。”
“比李阁老好些,至少还有一个孙子。现在是什么身份?入朝为官?”
“什么身份……”刘瑾仔细想了一下,“应当不是官身,上次听说考了个秀才。”
“行,朕知道了。”
他这么问也是有目的的。有明一代,皇室会恩荫这些臣子的子孙,这也算是一种奖赏。只不过眼下刚升他为巡抚,其实赏赐也不必如此密集和频繁,日后再说吧。
对他来说,有这样一个人牧守山东,足够放心是最重要的。
而对于刘健来说,他的大朝会已经结束了,第七日的军备不能说和他没关系,但作为一个失去了政治前途的前朝老人,他在这方面提意见属于自取其辱,没有意思。
老实说从今往后除了山东的事,其他的事他说任何一句都是多余。
这应该就是上一封奏疏的意思。
看来他是知道自己要终老山东了,
毕竟是内阁首辅,把握皇帝情绪和朝政的心思还是细的。
所以这个晚上,刘府在收拾东西。
他的小孙子名为刘成学,也二十来岁了,看到此情此景觉得奇怪,“爷爷,这么晚了宫里都没个回话。没头没尾的,明日不出现在大朝会会不会显得不敬?”
刘健躺在一个摇椅上,一晃一晃的。他老了,老人的情绪好像就容易泛滥的样子。所以他也能体会到皇帝当时说那些话的情绪。
很多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一个语气、一个眼神他都能读出话来。
皇帝很……怜悯他,
原本应该是很厌恶他才对,但皇帝竟然流露出那种情感。而且所谓的先有孔、后有刘,说得容易,实际上他不把这条老命扔在山东,怎么做得到?
所以说,皇帝在怜悯他的情况下,依然决定将他留在山东。
就说明一件事——他来京城,就是碍事。
这些事,其实想不到也就想不到,算了。但他想得到,而且虽然说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意见,但想透其实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皇上,他什么都知道。”刘健闭着眼。
小孙子有些不明白,“什么都知道?”
“是,圣上他知道爷爷敬不敬他。”
“真的?”
“成学,你要记住。今上是可比太祖太宗的圣明贤君。自古明君,哪个不为臣子所敬?”
躺在摇椅上,刘健忽然追忆起了以往,他曾经想过要和皇帝通力合作,共同为大明的百姓做些实事。可惜,天不遂人愿。
老人家眼睛一偏,看到给他捏腿的小孙子有些出神,“你是不是想要见陛下?”
“……恩!孙儿读史书,每读圣君在世,必是热血沸腾。今上可追先祖,孙儿心中也是极为仰慕。若是能有机会见一英雄,那也是一大快事!”
“会见到的。”刘健幽幽的说,他心里知道成学资质平庸,虽憨厚老实、用心治学,却总是不得要领,想必将来也是难成大器。
所以大概要靠他干得卖力一点,这样,等到他死的时候……说不定就有见到皇帝的机会。
新神机营
“……朕翻前朝实录,上记载太宗皇帝组建神机营,其火器威力巨大。所谓神机火枪者,用铁为矢镞,以火发之,可至百步之外,捷妙如神,声闻而矢即至矣。永乐中,平南交,交人所制者尤巧,命内臣如其法监造,在内命大将总神机营,在边命内官监神机枪,盖慎之也。”
“但朕今日观之,各处守备官皆采取杂木制铳箭,大明国力不如百年前,由此可见一般。朕也知晓上马打天下,更需下马治天下,可治天下是否包含治军?军备废弛,羸弱不堪,一旦遇警,我大明朝要靠什么来守卫疆土?”
永乐时,皇帝组建三千营、五军营和神机营。
所谓三千营就是当时被打投降的蒙古人组成的军队,最初是三千人,所以叫三千营,但后来远远不止三千人。
五军营是从各省抽调的精锐兵卒组成的军队。
神机营,则是装备火铳和火炮的部队。
具体当时用的是什么火铳,各类史书各有说辞,但大致上,是可以手持发射的武器。只不过绝对不如现在这样方便。而且不是每人一把火铳,因为装填不方便,所以神机营其实是五十七人一队,其中三十三人分成三队,十一人装填、十一人传递火铳、十一人瞄准射击。剩余人员则持盾防守。
麻烦是麻烦了些,但这样的设置做到了“枪不绝声,对无坚阵”。在冷兵器时代,神机营当然大显神威。
再加上三千营和五军营。
朱棣就是靠着这些武装力量横扫大漠,大明也是四夷宾服。在那个时候不要说像今天这样寇边劫掠了,边疆的大臣报告一声说蒙古人可能会进犯中原。是可能。朱棣就会令明军去扫荡一圈。
当然也确实花了不少钱就是了。
然而尽管百余年来差距显著,但军备的议题在今天提出来,仍然会引起巨大的争议。
因为这些钱花了,老百姓落不着好,官员也落不着好,然后他们就将这个行为定性为皇帝的好大喜功、穷兵黩武。
一旦真的要发动战争,就要征调天下几十万民夫,劳民伤财,确实也是事实。
“陛下,复套已为国策,且耗银百万,国家之财一小半用于其上,且为了对抗鞑靼,朝廷不遗余力整顿马政、编练骑兵,这些也都还有理由。而听陛下之意,似欲重建神机营,却不知又要对付哪里的敌人?”
说这话的不是旁人,乃是左副都御史章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