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赵慎却给了他一个严厉的眼神,“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多说。”
“老师?”
“闵尚书在朝野之中名望颇高,你的心思既不能做,也不能说。再有,人家几朝元老,与陛下相争又如何?争完了该去做时,难道还能违逆陛下的旨意?若真是这样,那便不是闵珪了。”
年轻的严嵩聪明、权谋的底子都是有的,但似乎还是急躁了些。
不过严嵩自己却不这么认为,虽说闵珪不会抗争陛下的旨意,不过他不赞同陛下却是明的,所以稍微做些动作‘促成’一下不就行了?关键不是闵珪有没有做什么,而是陛下是不是相信闵珪做了什么,无非是他这个还算有些正直的老师不愿意罢了。
不愿意他也没有办法。
“……不论如何,此次案件还是会交由老师审理,却不知老师是何打算?”
赵慎也在仔细考虑,天子之怒,谁也挡不住,所以抓得少了不行。
但这次的关键在于许多人都是在普通百姓中抓的,皇帝爱护百姓人人皆知,万一他抓得多了,其实也不好。
上一次加这一次,京师里的案子可真比在他南赣的时候查案难多了。
天逐渐亮了以后,锦衣卫和东厂开始猛然行动。
因为大肆的抓捕活动,导致不夜城的营造活动实际上已经处于停滞状态。
以往在街头巷尾耀武扬威的‘大哥’们全被撞门而入,民间会有各种给自己取外号的,什么过江龙,霹雳虎之类的,现如今是龙是虎的全都往大牢里一扔,
接下来就是以往地位越高的,越容易领到死罪。
许多百姓一开始也受到了惊吓,还以为朝廷要针对他们这些人动手,所以许多人也是因为害怕主动的不出门。
但随着时间的延迟,大家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再加上有些接近事实的声音出来,疑虑也就一点一点被打消。
而小竹楼成了最热闹的场所,人流的拥挤程度一度超过水云间。竹楼老板将那日之事绘声绘色的讲出来,再一传十十传百,人群的氛围终于由惶恐而转为大喜!
“欺负人的恶霸全都给抓起来了!”
“以后再也没有人给打俺们工钱的主意。”
不仅如此,今儿很多人不上工,真叫是把工头给急死了,他们是捧着钱到处找人,从一个场子挤到另一个场子。
抓着自己手下的干活的就塞钱,“全在这了!二百四十文!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给你了!”
有些老实的百姓还推脱,“头儿,我不急着要,先放你这儿,实在不行你过两天给我。今天没准备啊,拿回家去就都是我婆娘的了。”
“你的家事老子不管,这钱你得收。你是不是想害我被抓进去?!别废话了,张大牛兄弟他们在哪儿?我还得给他送去。”
皇帝知道了他们这些人没有拿到全部的工钱所以发火,这句话不径而走。
再加上锦衣卫大索全城。
算是把许多工头吓坏了。
老百姓看得就是这些实惠,手里钱到手,那就是好的。钱不到手,搞得再漂亮那也是忽悠人。
之后两日,免朝继续。
朱厚照没有再宣哪个官员入宫,也没有去问毛语文抓了多少人。
三月十日的时候,京师莫名其妙的短暂飘起了雪花。这个季节桃花都要开了,竟然还忽然下雪。
气候异常,让皇帝不是很爽。
三月十一日,王鏊、王守仁准备离京奔赴东南。
“……浙江朕设了些皇庄,皇庄虽然常被诟病,不过朕确实是不在土里与民争粮食吃。先生到了那边以后,要帮朕照看一下,不要又弄成个光好听、不好用的事儿。昨日天降大雪,朕也有些担心天时,浙江是产粮大省,开海已后人地矛盾得到缓和,百姓安心耕种,这税粮可千万要保证。”
“人地矛盾……”王鏊念叨了一下这词,“陛下用语当真精妙,微臣明白了。此次南下,微臣的心思本也是七分浙江、三分福建。经营好浙江,便是东南得定。”
“福建有王伯安便够了。是不是?”
王守仁拱手,“陛下信赖,臣岂敢轻负?自是竭力而为,不辱圣命。”
“朕于你所要做的交代先前便已讲了,如果说还有什么可讲,便只剩一句话了,因为你涉及到武事,所以务必保重自身,不要涉险。”
王守仁一愣,他原以为是具体的要求呢,没想到会是这么句话,心里头忽然间有些感动,“陛下,臣何德何能……”
朱厚照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这两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朕耗费了百万之银筑造不夜城,供养了上万的百姓,结果这里面藏污纳垢,不知道多少事情不敢给朕瞧。水至清则无鱼,朕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你与那些山匪的事,朕不会问得过细,只要做到两点,一,端朝廷的碗,听朝廷的话;二,记得自己根在何处,不与外族勾结。只要做到这两点,其他的朕不会斤斤计较。”
“陛下圣明!”王鏊和王守仁同时说道。
尴尬的五城兵马司
“陛下借着此事扩充了锦衣卫的规模,以至于京师内外都是锦衣卫的人,甚至于南镇抚司也放话说在训练人员,陛下如此举动,极不寻常。真希望济之公能从福建早些回来。”
城外的风亭,韩文和闵珪一起为王鏊践行。
闵珪本身不喜欢锦衣卫,所以也是哼了一声,“不只是人手,职权亦有扩大,以往五城兵马司的差事现在也由锦衣卫管办。这些人手段粗暴,我是实在担心这样会有民怨。”
王鏊则相对轻松,“你们两位是替我践行,还是泄怨?陛下的借口抓得巧妙,任谁也说不出话来,这又怎的了?五城兵马司贪腐横生,早就没有了太祖太宗时的风采,如今陛下要做不夜城,以这样的兵马司,如何任事?而且你们不必太过担心,陛下手段其实并不激烈,便如五城兵马司就是让兵部自己整顿。实际上,明明可以由宫里来整顿。”
“老夫知道,朝中还有些声音说陛下是取了巧。而且即便有什么人一时失职,也不该直接甩开,君不信臣,是凶非吉。可如果陛下仍然要五城兵马司来负责京中治安,势必得大力整顿,这里面的事可比处理些地痞流氓要复杂多了。再加上不夜城开业在即,时间上也等不及整顿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皇帝的法子其实带有政治上的妥协。
韩文和闵珪听了若有所悟,“可扩充锦衣卫也确实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