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柠断然拒绝,“这个关口,谁也不会见你。”
“你只管去和侯爷禀报!再有,你如果真的了解当今天子,便知道他盯上的事,若没有个结果,便是尸山血海也是无用。邹某一个好好地朝廷三品大员,入京等候皇上召见,结果却自己了结了自己,这难道不会让陛下想要查清其中缘由?”
“你们所谓的我死便万事大吉,也不过是慌乱之中的一步昏棋。又或者仅仅是走一步看一步,拿我的命来换一点可怜的希望!”
邹澄此时已经眼睛赤红,拳头也狠狠捶着桌子!
“那么邹使觉得,能有什么好办法?”
邹澄立马说:“我大明朝,天子与勋臣共享天下,当初那些盐引还不是孝庙所赐?陛下如今要清查盐课,可牵扯勋臣之数一旦过多,便是天子也会有所顾虑。历代也没有因几两银子便让天子施以雷霆手段的。”
“所以徐侯爷若是实在担心,自可向陛下禀明实情,最终也不过是几句训斥而已。有了侯爷带头,我们这些人也会死罪变活罪,重罪变请罪,如此不就过去了吗?可我要是死了,陛下就会觉得其中必有大事,而天下事,又有哪一件是经得起查的?!”
毕竟皇帝如果没有重重处置勋臣,那么其他人也就不太好处置,否则不就是‘宫中府中不为一体’了吗?一碗水端不平,许多文臣也是要说话的。
皇帝是英明之人,自然不会做这么没有脑袋的事情。
只不过要让侯爷自己去和皇帝坦白……
这显然不是容易的事。
这相当于是要人家为你顶雷,谁会愿意?
所以关柠宁默不作声,她心中知道,再多的话也已经没有用处了。基本上后来又只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独留邹澄一个人在屋子里。
西园里已经不知道时间流逝,
也是午后的时刻,
屋里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后就是邹澄怒吼:“啊!!”
下人担心有事透过门缝朝里看,发现是桌子叫老爷给掀翻了。
邹澄是心中觉得受辱,
他也曾是万里挑一的进士,是邹氏宗族的骄傲,科举改变人的命运,可真正能摸到这个边的又有几人?
他做到了,他中了进士!
他还记得当时放榜时的狂喜,记得归乡之时的荣耀!
不管怎样,他是读书人!
但他这个读书人,最终的命运却是一个妓女开口之间几句话决定。
这种结局真是极度悲惨、极度荒唐又极度可笑。
自此后,他便越发表现出疯疯癫癫的状态,而且一日疯过一日,有一天还爬在地上和自家的狗对叫,那架势就跟要决出个高下似的。
这么一来,西园里不仅人吓坏了,狗也被吓坏了!
所以说晚上没有狗看门,那些暗影里的人也终于将手伸向了西园……
祝你们好运
到目前为止,朱厚照的确不知道邹澄背后是些什么人。
但他知道有人,因为这样一个官职,凭借自己所谓的能力是绝对做不上去的。
所以这样处置邹澄,一方面是在熬他,另外一方面也是在熬藏起来的那些人。
这种熬,其实非常的难以忍受,因为它是一种长期、无形中的恐惧,基本上没有多少人能够受得住。
而高压之下动作就会变形,到那时机会也就出现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翻《太祖实录》和《太宗实录》,
太祖洪武朝封爵六十四人,太宗永乐朝封爵五十四人,其中大部分都没有撑过给他们爵位的那一朝,不是去世,而是爵除。
谁说这些人动不了的?
真有动不了的,那就是尾大不掉,更要动他!
当年朱元璋搞出蓝玉案和胡惟庸案,自李善长这个韩国公之下,多少侯爷、伯爷身首异处。到了永乐一朝,朱棣也曾处死过顺昌伯王佐、忠诚伯茹瑺,淇国公丘福死后还被削爵,迁家属岭南。
后面的洪熙皇帝,将广义伯吴琮除爵,令其以罪谪戍;
正统二年,会宁伯李英有罪革爵;
景泰年间,昌平伯杨珍除爵;
天顺元年,定襄伯郭登坐罪夺爵;
……
这些先例在前,到如今碰上这样的正德皇帝,哪个勋臣敢说皇帝一定不会处置他?
朱厚照自己还在宫里面排,
其实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也包含勋臣。
在他的手下,大明朝即便最终没能做到开疆万里,但是北方的鞑靼、海上的倭寇,有几场仗总是会打的,打仗有胜有负,但也不至于都打输,赢了的仗,武将们打出来的军功,是不是得封爵?
且军学院一届一届的在培养将官,
五军都督府里以往尸位素餐、毫无斗志的勋臣不让,后来者又如何能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