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官府在正儿八经的推这件事情,固安县的民乱最终没掀起什么风浪,说实在话在吃人的社会里,哪个县闹点儿什么事都算是正常的。
现在分田令摧毁了他们的根基,所以这些人是越抓越少。也必定不会像明末那样,流民的队伍越滚越大。
二十三个县,一个一个县来吧……
几日之后,
顾人仪先率领人手至大兴县,大兴县有皇庄八处,合起来也要有六千多亩地。就是这分给谁,是个麻烦事——贫困生怎么认定啊?怎么防止造假?
顾人仪到了之后采取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家里饿死过人的先分。
这件事不太好瞒,乡里乡亲的,很容易被揭露。
并且按照丁口数来分,每人三亩地。
先分,如果有多余,那么各家再分个半亩地什么的。
官府的人在顾人仪的亲自率领下奔赴大兴县的张集村。
北方的平原乡间在春天的早晨有种雾蒙蒙的感觉,路边一些野草的脑袋上还有没来得及散去的露水。
走到村子里边儿,很多房屋都显得破败,抬眼望去,要么是几片破瓦搭起来,要么就是窗户破个洞也没修。
几家几乎的房子落在一起,墙倒屋塔的,没有半分朝气。
而即便时辰还早,也能看到有身材干瘦的老人家扛着锄头在房前屋后锄地。
有一家模样让顾人仪情绪翻涌,便是一个垂髫稚儿趴在一块圆润的大石头上蘸水写字,一个妇人,应是她的母亲在淘米。
很少很少的一把米。
一个成年人的手掌都装不下。
要是煮成一锅三人喝的粥,那和水也没多大区别。
民生之苦,已苦不堪言。
至于篱笆院落里的第三人,应是那孩子的父亲在捆柴禾,大约是准备背到集市上卖钱吧。
这三人都是面如菜色,妇人更是瘦得颧骨突出,嘴唇也干巴巴的。
看到官府的人,他们都颇为紧张。妇人急忙过去搀着孩子往屋里躲。
“不要害怕,这是顺天府来的大官。”村里的里正这样介绍,“来分田的。”
来的路上,里正与顾人仪说过这一家,年前,这一户的家主也就是孩子的爷爷去世了,倒也不是真的单纯饿死的,只是饿得慌了,吃了很多树叶子,结果身体不好闹了病,又没钱抓药,只能等死。
而且这三口之家过得也很艰辛。
遇到这种情况,顾人仪也定主意:可以分。
至于男子则颇有几分惊恐,颤音说:“分谁家的田?!”
顾人仪知道他会错意了,“分天子的田,你家有三口人,原先还剩两亩四分田,这次要分给你们六亩六分田。有九亩田,日子能好过些。”
这话说出来,老实的农夫都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天子的田……怎么会分给我们?”
其实顺天府尹也不算小官了,哪里会落到和农户直接对话的地步?实在是之前那种惨状,顾人仪看得心中难受。若是不正儿八经的为了他们做点什么,他坐在衙门里也是犯堵。
现在看下来,他更是觉得这件事马虎不得。
皇帝如此大力的提拔重用他,天下的百姓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个机会,他顾人仪怎么敢马虎!一马虎就是人的性命为代价啊!
一个大男子,此时看到老百姓这般模样,有些忍不住要落泪。天子要给他们分田,他们都不敢相信。
“……真的分吗?是分给我们吗?要不要钱的?”屋里的妇人走了出来,问了这么一句。
“你一个妇道人家管那么多干什么?回去!”
“不妨事。”顾人仪使劲张目,忍着泪水,说:“这些地,都不要钱,都是直接划给你们,并且重新制定田契,官府与你们签字画押,而且要做得快,这样今年的春耕你们还来得及,熬过这几个月,地里有了收成,下半年就不会这样苦了。”
男子还是带着些防备,他干脆下来,“敢问官老爷……天子,为什么要给我们分田?”
“天子是所有子民的君父,他看不下去自己的孩儿受苦,所以派我们前来给你们分田。”
这话,也不知这男子听懂没听懂,反正他还是愣愣的。
顾人仪也看不了他瘦到包皮的面容了,“解释一百遍不如做一遍。还是分田吧,拿到田契,百姓们就该信了。”
这时候倒是他边上一个人走过来,
“大兴县内的八处皇庄只有一处在这里,也就1200亩,还算是大的,这样一家分六七亩地,后面只怕会不够分。”
顾人仪没什么表情,“没事,先分。不够了咱们再查其他的庄田,一样一样做。”
这件事,他能有命做到五成就五成,三成就三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哪怕仅仅是五成,也是几十万百姓的性命,北直隶多多少少也能恢复一点人烟。
“……可其他的庄田,圣旨并未提及。”
“我自有主意。先不多说,分田为要。”
田间、撞墙
宪宗末年就开始的庄田之害,一个大朝会的功夫就有了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