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在下所来,是为了助时泰兄一臂之力。”
伍文定喝着茶,不为所动。
公孙备也不再绕弯子,他从袖口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纸片儿,纸片儿上有黑色的墨线勾勒出的一个图像。
仔细端详了看,是一个四轮的车,上面装着一个底部是圆桶,颈部逐渐变细的……
“火炮?!这是火炮?”伍文定一眼便认得出。
“算是。而且是区别于百子铳的比较重型的火炮。正德元年,陛下就曾下令要制造更加精良的火器,百子铳精铜熔铸,约长四尺,中藏法药一升五合,配弹一百枚,若是在陆上守城,威力极大。可到了海上,不免有些显得轻了。”
百子铳算是一种轻型火炮,在海上不能说没用,只是距离不近到一定程度打不着。但在这个年头,这种火器还是装备在水师之上的,有胜于无嘛。
所以公孙备才拿出新东西,他食指点着说:“为了这个火炮,在下特意请教了出海的人,佛郎机人用的就是此物,称之为铜发熕,它重有五百斤,可发射四斤重的铅子,威力极大,触者即死!”
只有这种东西,放在船上才显得像正规的水师。目前配了几个百子铳的船队,实在是只能打打火器都缺乏的水匪……
伍文定有些复杂的看着这个东西,
水师和陆地上的军队不同,海战到底怎么打,这是门学问,但不管怎么说,即便是外行也能认识到火炮的重要性。
毕竟你总得先打到别人再说。
不过这么重要的事,一个冲过来自报家门的人和他冷不丁的提起,让他有些心存疑虑。
于是他问道:“既有此宝物,公孙主事可上疏献与陛下,陛下自会有旨意下来。”
公孙备嘿嘿一笑,他倒是实诚,“不瞒时泰兄,这玩意儿……在下还没造出来。军器局倒是归虞衡清吏司管辖,但新的事物,工匠又缺乏,虽几经努力,却没什么结果。”
伍文定都想给他一个白眼,
没造出来你跟我说这么多不是瞎耽误功夫嘛!
公孙备急忙言道:“但是在下可以保证,这种火炮这世上是有的,佛郎机人的船上就有!至于说……叫在下向陛下上疏,时泰兄,您看您一听在下没造出来都要急了,陛下岂不是会更急?”
就是立功再心切,
那也不能拿着纸上的图就去忽悠皇帝陛下啊!
伍文定是明白了,“所以公孙主事怕是还要让在下去海上给你抢一门这样的火炮回来。”
“抢就伤了和气了,万一有人死伤也是不美,可以买嘛。只要买回来一门,军器局就可以给时泰兄十门、百门,这也是为了水师啊。时泰兄见识过人,必然知道这水师除了人、船,最重要的便是火器。”
“在下会考虑的。”
伍文定说完就起身离开了这地方。
他大概想明白了,这个人是想搞出个新花样在皇帝那边邀功,但是又造不出来这玩意儿,就想着让他去弄。开玩笑,劳资要真的搞到这样的炮,咱自己不会上疏陛下啊?
公孙备其实话还没说完呢,他想说服伍文定,让伍文定去和陛下说要这么个东西,圣旨要造,这样总归办成的可能性大些,只他一个小小的主事在这里推这件事,不能说不难。
没办法,公孙备叹息一声把图画给折叠好收起来。
伍文定走后,这张桌子又来一个人,坐在了公孙备的对面儿。
“怎么样?说了什么?”
“两手空空,难以取信于人。还得靠咱们自己再想想办法引进。干脆,找个佛郎机人谈谈。”
朝廷里的氛围是明确的,他这个虞衡清吏司主事要在官场上进一步,就得在皇帝关心的地方立下功劳,所以一年多以前,当皇帝提到火器他才如此上心。
“抓紧吧!”公孙备有些紧张感,“此事咱们尽全力办成!”
带血的密信
这世道,人人都在想办法往上爬。
京城规划司宋衡原本不过是少府当中的六品主事,联合几人出了个京师规划图,一下子便在少府内部变得炙手可热起来,皇帝也让其在整体上控制京师的扩大和进城人员的安排。
现在的京城,大型建筑不到这个规划司先落图、查验,谁也不能随意动工,否则就是‘扰乱京师规划’的罪名。这样,那些想要自建府邸的贵戚、富商,哪个不得卖他的面子?
结交到了上层以后,将来的许多事都可以顺理成章了。
同样原先并不起眼的张池,因为将皇帝的‘藏书楼’设想优化成了‘藏书园’,一下子也进入了新式官员的群体之中。
过年以后,南城热热闹闹的,就是在忙着这件事。
藏书园汇集天下奇书,落成之后,张池的名字也要和它联系起来,如此一个青史留名的果实被摘到了手里。
再如王守仁,因剿匪、筹建水师而至巡抚陕西,名不见经传的严嵩因为办事敞亮而至拍卖所正使,杨廷和入军机,杨一清因复套入阁……
一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
变化之时,到处都是机会。
对于他这个工部的虞衡清吏司主事而言,自然就把心思落在了火器之上,不管是神机营重建还是水师的筹建。
谁弄出了火器,谁就可以简在帝心,之后一路拔擢,无人能挡。
所以公孙备才如此上心,而坐在他对面的是他为此特地从家乡找来的人。此人名柯廷,他不做生意。
但出海的商人,总会找些经验丰富又身体精壮的青年。柯廷便以此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