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部堂的意思,就是看结果。”张璁也开始点头,“或可一试。”
“裴绩,你可听明白了?”王廷相追问道。
裴绩打眼瞧了一下主位上书生模样、身形还有些瘦削的人,他心中有些好奇:这是什么人物?
“末将,听明白了。便是不可役使军卒太多。”
王廷相向京师方向拱手,“不错。此法本官会上奏朝廷,宁夏卫的将士不如其他卫,那是你的问题,宁夏镇不如其他镇,那是仇佥事的问题,陕西都司不如其他都司,那是本官的问题。”
“是。敢问中丞,若还是有人不愿呢?”
“恩威并施即可。这些道理,你要解释清楚。但是对于拒不服从者,也要略加小惩,事情一点点往下做,难道他们还能不当军户了么?这一点,谁能给他保证?”
裴绩低头,“是,那末将没有其他疑虑了,接下来必定全力做好屯田之事。”
王廷相和张璁呼出一口气,还好没有让王守仁走。
涉及每个具体的人的事情,确实错综复杂,政策制定也有很多未能考虑到的地方,这是无可避免的。只怕没有足够的应变能力,那是要头疼的。
“其他三卫呢?类似的情况不必讲了,依此办理即可。你们四卫,今后本官也是要看的,要是哪一卫的士卒穷到了要卖儿鬻女的份儿上,本官还要找你们麻烦。”
宁夏前卫指挥使周瑞站了起来,“中丞,末将这里有一大户阻挠清屯,他有宫里的关系……”
圣人王守仁
宫里的关系?
这个事情就暧昧了,即便是王廷相这种愣头青,也不会完全不在意。
“宫里的什么关系?”
周瑞乐得将问题上交,于是便一气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前日,末将带人清田,那一处原本是军屯,但几经易手之后,眼下已是平广记沈氏的私田,沈家有田契和购田时官府所出的勘印,加之又是宫里的关系,所以态度十分强硬。”
这么一说,确实显得复杂了。
张璁皱眉,“有人将军屯私相卖了是么?”
“不错。”周瑞点头,“卖田的乃是前任百户刘崇,眼下应已死于战场之上了。这且不去提,关键是买田的人,沈氏觉得自己出了银子,且是通过市价所购,现在官府要这样收回,任谁也不会愿意。”
这倒是个问题。
但道理这种东西在于人怎么说,黑得都能说成白的,还怕你一个田契?即便没什么好办法,略微查查这沈氏有没有作奸犯科之举,事情也能够搞定,就耍一点流氓嘛。
说到底,道理走得通,还是权力走得通?
所以关键在于那个宫里的关系。
“可知是宫里什么关系?”王守仁追问道。
“听闻……是沈淑妃的堂亲。”
沈淑妃?
唔。这大堂之中更加的安静了。
“能确定么?”王守仁还想再‘碰碰运气’,“会不会是有人假冒?”
周瑞谨慎的摇头,“部堂,这可是重罪,万一查出来是要掉脑袋的。”
“偏偏是沈淑妃麻烦。”王守仁介绍说,“各位有所不知,家父入京添任礼部尚书以后,宫里的封赏都要过手。宫里确实有周指挥提到的沈淑妃,且已身怀六甲了。”
那这就不仅仅是一个妃嫔了,还有皇子。
皇帝这个时候发难,万一惹得沈淑妃惊惧,动了胎气,这可怎么得了?
张太后那关都过不去。
张璁也不敢说重话了,“陛下体谅了我们为臣子的难处,为臣者也应当体谅体谅陛下的难处。周指挥使,这个平广记沈氏,一共涉及多少亩田?”
“十日前,仅六千余亩,前日再去已有四万余亩。”
“怎么还增加?”张璁惊得起身,“难道这短短的时间就买了这么多?”
周瑞解释说:“紧急卖掉或是挂靠,这两种情况都是有的。”
王廷相立马问:“谁允许他买的?丈量分田之时,宁夏禁止买卖,这是明发的禁令!”
这个经验是在京畿分地之时学到的。
官府动手扰乱土地市场,一些知道自己的田产来路不正的人,一收到消息立马便联系人卖掉,哪怕只有原来一半的价钱,但至少能保住一点,而且免于被朝廷追责。
至于说有没有人敢买……价格低了不可能没有。
一方面是有官府路子的人,他们有自信,收到手里不会出事。
另一方面还有二道贩子,这些人以超低价买到手以后,再转让出去,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
我们广大的老百姓还是非常聪明的。
因而这次宁夏镇再开展这样的事情,自然就吸取了教训,官府的禁令也早早就发出了,不允许买卖!
周瑞不知道要怎么说,禁令?
清理军屯是最大的禁令——圣旨,沈氏不还是敢于阻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