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提到了潞州卫,是沈王吗?”
第一代沈王是朱元璋第二十一子,洪武二十四年受封沈王,就藩沈阳,永乐六年,朱棣将其迁藩至山西潞州。
这个潞州在山西的东南部,大概就是今天长治市的位置,离最北边大同的代王那还远着呢。
“依照臣听到的,他们并非以沈王为首,但是要以沈王之名为名。”
说到这里朱厚照忽然明白过来了。
为什么锦衣卫打听的消息没有打听到点子上,听到有风声,却不知风从何处来。
原来是搞错了重点。
还是原先宁夏安化王造反之事,使得锦衣卫的注意力被各个藩王给吸引过去了,另外就是本来明朝防藩王就是老传统了。
朱厚照略作思考之后又问:“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封山西的奏疏跟朕禀报此事,哪怕风闻奏事的都没有,这些人竟能将山西控制的滴水不漏嘛?你还听到了什么,都一一说来。”
“是!”严毕云深吸了口气,“按照臣当时听到的,他们是想利用两个乱,一个是清理军屯的边镇之乱,一个是反叛之案而引起的朝堂之乱,双乱之中,他们趁乱起事,再联合其余各处乱军。至于陛下说山西一点动静也没有,臣与伯安也探讨过,或许是朝廷平蓟州之乱的雷霆之势令他们有些忌惮,所以他们暂时沉寂,准备先等朝堂之乱。”
“朝堂,并没有要乱的迹象,更没有反叛之案。再说谁要反叛?”
严毕云眼睛射出一道精光,“陛下,请恕臣直言冒犯之罪。”
“你说。”
“陛下清理军屯,边镇都有动乱之象。这个时候,陛下可能会怀疑任何一个人有反叛之可能。”
这是要利用天子的疑心了,有点水平。
朱厚照目色开始不一样了,这帮人似乎比安化王要能耐一些。
王守仁也说道:“此时是军屯清理最为关键的时候,万一京师掀起大案,牵连甚广,致使人心惶惶,必会使边镇不稳,到时候朝廷就会进退维谷。这份用心,确实歹毒。”
应对之策
哒,哒,哒。
皇帝的脚步声一直回响于乾清宫。
王守仁和严毕云都保持沉默,他们不敢打断皇帝的思考。
多年以来,朱厚照一直都很注意地方官员的任用,巡抚山西的官员自然就在其中,这个职位在宣德五年始设,还有一任名臣——于谦。
正德三年,朱厚照仔细斟酌以后,他选择了右副都御史王璟巡抚山西。
王璟,字廷采,山东人士,成化八年进士,到现在也是三朝老臣了,过了年就是六十四。
历史上,这个人活了八十七岁,一直到嘉靖年间才病故,且明史对其评价很高,其一生多次担任负责盐务、田赋、科考以及吏部官员考核这些肥缺,但最后还是能得为官清廉四字,便是因其从来都是两袖清风,务实强干。
弘治十四年,当时的弘治皇帝命他巡视两浙盐务,恰逢浙东水灾,又命他兼赈灾事宜,王璟措施得力,有条有理,展现了不俗的管理能力。
弘治十七年,当时已经是朱厚照监国了,他考虑王璟从未有过在京任职经历,主要是不够‘心腹’,所以调其任右副都御史,这样放在身边,多有召见。
直至正德三年,外放巡抚这样的高官。
巡抚在明朝秩从二品,朱元璋对于一品官是很吝啬的,所以没有血脉之力、普通人能当到从二品,那真的要到触摸到天花板了。
而且品级只是一方面,另外还要看权力。
身为一省巡抚,必定受皇帝信任,平时奏疏往来也不少。都和皇上交流了,这岂是一般人。换到后世,好些人连镇党高官都见不到。
其实这个人朱厚照还是了解的,他有正气,轻易不屈。山西哪怕出这样的事,也绝对不会和他有什么关系。
此外,王守仁和严毕云说的蓟州强力弹压按住了反贼几分冲动,也有些道理。
换句话说,这个时候山西明面上还是稳着的,王璟仍然是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的上级。
这等事,虽然严毕云没有证据,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样办吧……”
皇帝开口,
王、严二人都严肃以对。
“朝廷下一道旨意去山西,宣山西都指挥使田则进京。”
这是个阳谋。
接到这旨意,来与不来他都很难受。
除非,
王守仁想到了,“若是其称病拖延呢?”
严毕云:“还有,微臣此时并没有证据,朝廷一旦打草惊蛇,这些反贼仍有可能继续藏匿!反而不好处置!”
朱厚照却不担心,“他们想利用朕的疑心,朕也要利用他的疑心。称病?就是抬也要将其抬来,且仅仅宣召一个都指挥使当然还不够,朕会谕令山西巡抚王璟,一旦田则奉旨入京,立马将潞州卫、汾州卫、平阳卫的指挥使、千户、百户全部调动开。如此莫名其妙的突然调动,他们会做何想?”
“事已败露。”王守仁脱口而出,“但田则已在路途中,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如果是真的密谋起事,他一定不敢来的。”朱厚照笃定道。
严毕云知道自己那日听到了什么,他很确信,“陛下,朝廷也应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