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时候朝廷进行的‘确权行动’反而是将地主的兼并行为给合法化了。
因为丈量清楚了就不可能改了,以后都得按照这个来施行,不然丈量个锤子呢搁这儿。
只有在清田的时候释放出以后要士绅除优,这样一来才能迫使‘被投献方’拒绝投献,因为查出来的土地越多,赋役就越多。赋还只是一方面,就是钱粮嘛,吓不到他们,关键是役,服役谁去?
这其实也是明朝包税制下,老百姓负担很重的一个方面,因为大户人家往往能和官府勾连,把这个役弄到别人头上去。
但那是朝廷不追究的时候,现在一块一块地查清楚,这事就难办了。
所以这件事对朱厚照来说没有转圜的余地,就是铁了心一往无前,把挡在面前的所有人都搬开!
……
……
早朝之后,朱厚照把张璁留在了宫里。
“招募人员的事,你尽快让人去做,现在朝廷的这点儿变动你不必管,把事情最好才是要紧。你跟朕说要人、要钱、要时间,朕都给了。甚至朕还把不配合的人给你打包在一起送走了,那从今往后朕就要看到成绩。
大明的国势如今愈发兴隆了,这种时候只能继续胜利,一旦失败,你这件事情做不成还是其次,断了这个上升的大势,那就是罪过。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你明白吧?”
张璁跪了下来,“陛下放心,微臣现如今是什么心思都不想,想得就是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把天下的田亩给丈个明明白白。”
“恩,”皇帝摸了摸下巴,伸出食指,坚定的说:“如果有人向你打听为什么清丈田亩,你就直接了当的说,为了以后一体收税,士绅也纳税,纳多纳少搞不清楚,但肯定要纳。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不要东躲西藏,搞得不像样子。要是有一人反对,你自己对付对付,要是有百人反对,你懒得理,就让他们来找朕,要是有万人反对,没关系,举起义旗,兴起义兵,把朕从龙椅上赶下来,这个皇位朕让给他!”
张璁也有些感觉到了,皇帝自这一次事件后,越发的有些霸气掩藏不住。
一般情况下‘让皇位’属于比较忌讳的词,但他说起来轻松无比,且毫无顾忌。
“臣断然不会让这一种情况出现的。”
“哈哈,不妨事。屁股决定脑袋,天下隐田那么多,不管是谁,不管他多么反对朕,只要他坐上这个位置,他终究会和朕一样,否则他就不是个好皇帝。到那个时候,朕虽死,但在地下手里能花的纸钱也比他多!”
朱厚照掐着腰,感叹说:“现在不是洪武那会儿了,土地兼并,国家破败,朕只能这样啊。喔对了,朕得给你配一队锦衣卫暗中护着你,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可得小心啊。”
“臣不怕,陛下重恩义,就是臣死了,陛下也会照顾好臣的儿孙。”
“话不能这么说,朕希望你活着,好好活着。你以往领过特别俸禄么?”
张璁摇头,“还没有。”
“那朕赐你。”
“臣尚未立功,不敢受赏。”
“该受的,朝廷在西北打仗,在东海也打仗,靠得是这几年攒得银子,但疆土扩充,打坏了要建,而且后面战乱必定不少,到那时还是得依靠雄厚的国力,所以你受得。”
“是!微臣谢过陛下!”
张璁是胆子大的,性格也比较野,换旁人还真不一定敢受。
朱厚照不在大事上在意这些小节,不过尤址冲过来说了一句话让他变了脸。
原来是说毛纪回乡途中,受到沿途官员礼遇,这些知府、知县不仅不以罪犯待他,反而将他视为刚直受难的名臣而接待。
“都说文人相轻,但在惹朕这件事上他们倒是联合得殊为紧密。”
尤址试探道:“要不要惩戒一下这些官员?”
朱厚照抬眼看边上人,“张璁,你以为呢?”
“臣以为,这些官员贪图虚名,不仅不以毛纪霸臣之行为戒,反而为一击私利胡乱攀人门楣,心中无君父,行止无底线,更加……没有将天子放在眼中,若不严惩,岂不人人与毛纪这等霸臣之流为伍?”
尤址倒也没反对,但他说了一点,“可朝中重臣也有走近毛纪的。”
朱厚照眨巴着眼睛,“有吗?朕怎么不知道?你为何不向朕禀告?”
尤址一听,略微错愕之后,迅速明白过来。
“是,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收拾这些官员!”
“等毛纪走了以后再抓人,查他们点儿别的事,莫要因这个罪名抓他。”
张璁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睛。
这才是他想象中的正德皇帝,天子气派!
为什么在他们之后抓人?
就是告诉世人,你毛纪见的人也不怎么样嘛,一查他妈的一个准!
世无英雄,令人孤独。
事情交代完,朱厚照也就懒得再和他们耗时间了,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们都各自出宫办差去吧,张璁,从户部拨银手续繁琐,还显得小家子气,出宫时让尤址领你先从内帑支10万两银子,花完了再和朕讲。”
两人双双领旨,“是。”
要说张璁这个人,他娘的肯定是不算王鏊那种十足的君子。
知道尤址这次是去对付那些捧毛纪臭脚的官员的,他绞尽脑汁的给出了个馊主意,说:“公公,刚刚陛下有句话说得倒有意思,不知公公想过没有?”
张璁是新进宠臣,尤址这个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也不是王振那类手握大权的人物,所以还是很客气的回了句,“请张阁老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