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需进士,但凡你考上个举人,马上就是同姓之人排队要把自家田亩‘卖’给你。
实际上是虚买虚卖,通过合法的手段,把田绕一圈,全都‘卖’到举人的名下,如此一来,整个家族的人都不必交税。
地方上的官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长久以来的惯例,而且人家中举了,举人的能量远不是秀才能比的,你去得罪他?脑子抽了吧。
这一来一回,谁都没损失,就是大明朝损失了一些该服役的丁口和税粮。
所以很早以前,朱厚照就定过,丈量田地必须要和士绅除优一起进行,否则就是把这种投献行为进行确权合法化。
人家钻你空子,你还要出来说没事我认了。
如果一体纳税就不一样,很多人一看没这个好处了……呵,什么亲戚不亲戚,我家的田当然还是落在我家的头上。
当然了,一旦碰上心黑的人,拿着原本走个形势的交易凭据当真,也容易带来大量的诉讼官司。
反正不管走哪一条路,这件事都极其难做,要不然也不会在正德十一年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现在朱厚照来了,这宁王说实话,没什么搞头,一点儿挑战都没有,还是这帮桀骜不驯的江南士绅有意思,其中不少人还牵涉到朝中大臣。
顺着王芷的话,朱厚照说:“朕知道王阁老还算识大体,不过也有不懂事的。等过了这个年关,朕就在常州、苏州、松江各放一万人马,把这次勾结宁王的士绅,连根拔起。”
这些士绅之家喜欢相互之间做点姻亲关系,没有造反这回事,夫家只要老实,娘家犯了事也就算了。
可造反不一样,就比如那许家,光许家倒霉吗?
姓许的女子都嫁到哪家去了?
江南士绅先负于朕
十二月底,那是农历新年的日子。
宁王造反之事能在正德十一年画上句号,朱厚照对于周尚文等人的表现还是满意的。
一个朱宸濠确实不太需要他这个皇帝,
但是没有这个皇帝,藩王造反所引起的混乱会给江南一带造成深重而久远的灾难。
朱厚照这个天子坐镇南京就不一样,
离南昌近,离漩涡近,许多事不必跑上千里,乘个船几日时间就能拿到圣旨,而且皇帝强压之下,效率又高,因而秩序恢复得也快。
朱厚照原本就对节日无感,对一个皇帝如何过节日更加无感,与其被当摆件去做那么多的祭祀仪式,不如以战事为借口,抽身出来。
不过明孝陵,朱元璋这个祖宗还是得拜一拜。
其他的他就派成国公和魏国公代替自己,这是老一派勋贵为数不多的作用之一了。
而他自己则宣召张璁、张子麟、荆少奎以及张永等一众官员,迅速处理各类战后事宜。
南京的皇宫也很少见到那么多忙忙碌碌的。
“隆冬时节,天气寒冷,又逢战乱,百姓想必很难熬过这一冬的苦寒……”
朱厚照站在火炉边说话,事实上,外面正在飘雪。
白雪皑皑,将这座红色宫殿染白,原本是一片圣洁景色,但却没人有心思欣赏。
朱厚照怕热不怕冷,只是……冬天又更冷了……
这也许是他已经提前知道事实所以形成的心理错觉,不过单论寒冷程度,在他感受上来说至少有令下十度。
“大战之后首先要重建官僚体系,先前被宁逆杀害的一众官员,朝廷不能忘了,该追封的要进行追封,若有后人存世,包括海陆军学院在内的各个学院都要在招录时予以倾斜。此次立功的一些官员,就地提拔,知府可破格直升布政使、按察使,以示嘉奖。不过,江西巡抚郑瑜暂时不动,他巡抚江西多年,威望甚高,命他统管江西各府。”
朱厚照回身一指背后的范玉昌,“旨意中说清楚,官员到位以后要迅速摸清各府的灾民,尽快开放粮仓予以救助,大乱之后不得再有民乱。”
皇帝是口述,范玉昌要马上下笔,转化为书面用语。
这是侍从必须具备的本领。
其实官场提拔是有一些‘潜规则’的。
最为典型的,比如说正德初年时,人人都觉得京官好过地方官。
哪怕是京官的三品,都比地方官的从二品要号。
例如礼部侍郎是三品,布政使是从二品,论品秩肯定布政使高,但是论谁更好,十个人里九个会选侍郎,剩余一个也是脑子不好。
你当了侍郎,就是京官核心,每日上值碰到的是尚书,事务往来也是尚书直接和你对话,出门在外,碰到的是其他各部的侍郎,一旦尚书年老或是出了问题,还有很大的机会顶替。
但是布政使?
差远了,尤其在正统以后,巡抚逐渐从临时官变为固定官员,成为事实上的封疆大吏,布政使的含金量就更为下降。
皇帝记住京圈一众权贵都不容易,更不会记住哪个省份的小小布政使。
直到朱厚照继位。
他一方面大量派出嫡系心腹担任这些官职,又通过提拔他们来创造‘前例’,从而逐步冲破了固有观念。
比如先前提拔的张子麟,他仅仅是布政使,一步擢为工部尚书以往是绝无可能的。
但在正德朝没什么可能与不可能,天子的下了旨意,就是可能。
官场的规矩由官员自己来定,这是当皇帝做得最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