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节(2/2)

实际上,这第三个缺陷就是无人可选的时候,那才是真的麻烦。

嫡长子继承制是按照血缘,哪怕老皇上死了没留种,反正大家一合计,算算血缘亲疏,总归有一个大家都还能接受的。你不同意,你也没办法反驳太狠,毕竟血缘在这儿摆着。

比如嘉靖皇帝就是这么来的。

这就在关键时候保证了国家能够平稳度过这样的敏感时期。

秘密立储制则有一种立贤的味道,可万一老皇上没儿子,从好不好退化成有没有之后,偏偏血统这样的礼制又被打乱,那么那个时候谁来继承皇位?

当然,最终可能也会挑出一个人。

可这个人不服众,哪怕你坐在了龙椅上,其他人还是会觉得我比他强。到那个时候就是天下大乱。

这才是真正麻烦的地方。

也是朱厚照始终犹豫的原因。

这世上,从来没有完美的制度,不能够迷信的认为施行了什么制度,从此就高枕无忧了,这是唯物哲学史观留给他的宝贵财富。

关键是在于能够很好的适用于当下。

当下朱厚照面临的情况就是,没有嫡子,那么就立长子。

可这样一来,就像是选定了载垨一样,那载壦、载垚等人还锻炼个什么劲?办差都不必很认真。

再有,太子党崛起是会影响到皇权的,尤其他当皇帝更不能有太子党。

道理很简单,他开展了很多得罪人的新政,那些不满意的人对他是没办法,但可以把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一个两个的去劝说太子,讲,你爹这样不好,你爹那个不对。

万一太子信了这帮人,弄的父子对立,到时候怎么办?

朱厚照也不能天天忙着和这帮人对线,争取太子的心意,而一旦到那种局面下,就比较被动了。

储君的储,是一种保险,也是一种退路。不过有时候有退路也不一定是好事。其实现代意义上的任期制也有一点很不好,就是阳奉阴违,你干什么,我是反对不了,但我可以慢慢干或者假意的干,做个样子,除非你有本事不下台,否则我就死拖。

现在朱厚照的情况,是不选定人比较好,而且有意无意的抛出一个秘密立储制的新名词出来,这样朝堂上就形不成所谓的太子党,臣子们不知道要烧哪个灶台,最保险的办法就是遵照他这个皇帝的旨意。

除非血亲或是大恩,否则不会有人拿着身家性命去赌哪个皇子。

另外一方面,朱厚照也仍然是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子们,让他们都能历练一番,要是哪个明显更有才干,那如今的大明盛世也可以再持续下去不是?

千年历史,能有超过五十年的太平盛世,那也值了。

如果继任者,再能选个相对靠谱的,让大明赶上工业时代和殖民时代,那后面大明亡了,也同样是值的。

而这就牵扯到他还有一个很独特的、不可复制的理由。

就是敬贵妃所生的皇五子朱载壡(音同睿),虽然年仅十岁,但深得他喜爱。

他喜爱,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听话、懂事,或者似道光那个老糊涂看重的所谓‘仁厚’,亦或是像万历那样,因为宠爱孩子的母亲,他喜爱是因为这孩子非常的聪明,翰林院的先生夸他是天资聪颖,善学爱思。

当然这可能是客气话,但实际上朱厚照这三年来仔细观察过,载壡功课进展非常迅速,记忆和理解能力都好,基本上什么事情都一教都会。

朱厚照大为欣喜,后来又让人授他弓马以及一些科学知识,载壡都上手很快,天资明显超过他的兄长。

不过孩子还小,这只是智力方面优于常人,实际上还有勤勉、意志以及担当等等,这个要再等个几年,孩子心性完善了才能看得出来。

所以朱厚照实际上有一种要为载壡扫清些障碍的心思。

否则的话,没有很突出的皇子,而载垨又没什么大错,是不是突破嫡长子继承制这还真要考虑考虑。

今天同张璁提起,也只是透露个风,为以后做些准备。反正他左右摇摆,情形不明,那么就当做是接受了臣子的建议,仍然立嫡立长,假如载垨过分糊涂,那就把透得这个风给做实。

看张璁惊慌成这样,朱厚照也暖声宽慰,“好了,你先起来吧。这件事容朕再考虑考虑。”

接着他转身,“尤址,朕要批奏疏了。”

这老太监也是满头白发了,“是,奴婢这就准备。”

朱厚照伸了个懒腰,“日本总督陈朝瑞前些日子来信,说日本出产银两和到岸银两数额似乎有些对不上,这你可知道?”

张璁擦了擦汗,“禀皇上,臣知道,不过请陛下恕罪,其中具体情形,陈朝瑞语焉不详,臣一时也未能理清,正要仔细摸排一番。到时再与陛下禀报。”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他作出凝思状,“先,看看是多大的数额吧。涉及到银钱,眼红的人多,上下其手,甚至想方设法的挪用之事想来也不可避免,不过万事都要有个度。如果需要的话,将这条线上的官员都汰换一下,稳妥一些。”

张璁心中一凛,天子手段从来都不会软懦,这样一来的话,这又是桩大事了。

其实这种位置,本就是容易滋生贪腐的。

“是。”

“严嵩最近在做什么?”

“禀皇上,严阁老分管总理外务部一年,这大半年来都在对接外国使团、商人,光是丝绸的生意也促成三百万匹了。”

朱厚照正在握笔朱批,听到他这句话抬头盯了一下张璁,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张璁心里一时有些打鼓。

“还有吗?”

张璁摇头,“暂时也没有了。”

朱厚照不多言语,“喔,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