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实际上市场有一种自发的功能,就是把原来一两银子的实际价值等同于现在更换到的十个银元,因为一个公平的经济体中,买卖双方都是自愿的,你卖得贵了,买的人也不是傻子,人家不愿意你有啥办法?
但朱厚照说的情况,就是一些‘不正常的人’,他们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采取特殊手段。
在扬州,
韩子仁清晨起床便遇上了这样的事。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头涌动的都是去排队换钱的人。
“缇帅,人到了。”
韩子仁转身,“叫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壮年汉子低头迈了进来,单膝跪地,“属下马都,参见缇帅。”
“起来说话。”韩子仁倒认识这个家伙,这可能也算是他留在扬州的一个理由了,“此次到扬州,不查什么大案,只是一次预防。本帅问你,扬州有几个实力算强劲的富商,他们最近又在做些什么?”
“属下明白。”此人回禀说:“扬州富商主要集中于两个方面,第一是以惠盐记为首的盐商,第二是以张记为首的贸易商,扬州商业繁盛,行商氛围浓厚,二十年前海贸兴起时,他们就参与其中,这么些年做下来,原本一个姓张的小村庄,倒也出了好几个大贸易商。剩余的,就算经营较大的酒楼的,也只是小富。”
“这些商户家中可有人入仕?”
“张氏出了个举人,眼下正在京中呢。”
“这些人平时接触谁、行事如何,你可能查到?”
马都犹豫了下,“可以,不过还请缇帅给微臣一些时间。况且,这段日子本就特别。”
韩子仁不理解,“怎么特别了?”
马都还觉得这个问题奇怪,“不是朝廷下令在更换新钱么?这几个商户家资百万,兑换起来较为麻烦,他们已经在准备着了。”
“这里面,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事……”韩子仁皱起眉头。
马都疑惑,“缇帅……是与他们谁家有仇吗?”
“啧。莫要胡猜。你就当做是一次简单的巡查就好了,若他们无事,咱们也无事,反之么……”
后面的话他不说太多。
马都则想起来一条,顺带还吸了一口凉气,“有一样事,不知道算不算,属下也是听人谈笑说起。”
“你讲呢。”
“缇帅,此番朝廷更换新钱,属下看,为了方便大部分百姓,现在对于多数旧钱都是认的。可这样推行却是容易有大问题的。”
韩子仁没听明白,“继续说。”
“缇帅可知民间可以私铸铜钱?若是官府来者不拒,不管铜钱的成色、大小,而有心之人熔了老钱,降低铜的含量,再铸成新钱拿来兑换,这不就可以凭空得来泼天财富?”
韩子仁是当官的,而且从二十岁出头就开始当官,也没当过与经济有关的官,马都这么一说,他甚至愣了一愣。
“真能如此?”
“可以啊,只是熔了再炼便可有两三倍、甚至三四倍的利润,就算不如此,民间本身也有人私铸钱币,兑换时间又有一年之久,就算不事生产,仅是造钱就可以发一笔大财了。”
实际上,明朝时期,民间私铸铜钱的现象非常严重。这背后就是有利益驱动。
比如说拿到一个五铢钱,熔了以后炼成重三株的,也拿出来滥竽充数。这实际上造成明代的钱币有一段时间是越炼越小。
而因为实在没有办法杜绝私铸钱币,嘉靖时期,甚至官府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导致钱币市场混乱不堪。
现在人家拿了小钱过来,你说官府换不换?
私钱流通是事实,不认的话,那真是麻烦大了。
可要是换,那好,家家户户都把重钱熔成轻钱,大钱熔成小钱。
朝廷倒是可以无限量造钱来满足这种需求,但最终就是严重的通货膨胀。
可怜朝廷发行新钱,就是要结束当下钱币市场的混乱局面,但百姓求财的智慧是无限的,这才刚开始,脑筋就已经动起来了。
韩子仁马上重视起来,“这已经属于扰乱市场了,马都你要眼睛睁大了看,若真有人恶性兑换,要马上禀报!”
“属下明白!”
断尾求生?
韩子仁将自己遇到的这个问题及时上奏了,他觉得这种现象应当不会只在扬州发生。
扬州离京师也很近,急递的话两三天的功夫奏疏就到宫里了。
朱厚照看了以后面色也很凝重,
他将内阁三人召唤入宫,小范围的先讨论一下,
这封奏疏也给了他们看。
“根源上还是私钱泛滥,且过往造的私钱形式各异,实在难以禁止,百年来也就这么在民间流通了,现在交到我们手上就涉及一个问题,认还是不认呢?”
这个问题很大。
私钱的流通本身就是个痼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