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趟江南也不是容易活,还得低调的来。
等还等了这么久了,现在终于算是见到一点苗头,说句实在话,他们这些好好的人都要闲出毛病来了。
韩子仁摆下其他不谈,先对马都说:“此案若是办得叫皇上满意,你的功劳本帅一定会向皇上明奏!去岁锦衣卫触怒了龙颜,此事你也应当是知晓的,现如今,皇上正缺信得过的锦衣卫人员。”
这算是驭下之道。
到这个关键的时候,就是要稳住他。
马都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叫人用上了‘手法’之后也很快入套,急着表上忠心,“属下多谢缇帅提携!缇帅放心,既然扬州地界交到了属下手上,必不会让缇帅失望。接下来如何,请缇帅吩咐就好?”
“先不要打草惊蛇。”
这桩案子不必急办,因为就算他们换钱成功了,那些钱还是在那里,又不会凭空没有了。将来案子办完再收回来不是一样的么?
现在,他主要是要看看京里的态度、皇上的态度。
毕竟他上过一道奏疏,但朝廷一时没有决断,这样是不行的。
办案子虽然事关真相和法度,但也关乎政治。
在天子身边干这么多年活,总是有些心得的,不然如何能立足?
韩子仁于屋子里走了一圈,仔细思索之后吩咐,“马都,你去将这些情况全部摸一遍,然后来禀报于我。记住,不要打草惊蛇,实在打听不到的那些就算了,这样的小节不会关乎大局。老刘,你跟着一起去。”
“属下遵命!”
“下去吧。”
这两人立时点头,“是!”
接着,韩子仁又对自己带过来的人下令,“这桩案子要查估计不会小,仅靠扬州本地的锦衣卫稍显不足,王、许,你们二人按计划行事,赶赴南京再调五百校尉!”
“是!”
剩余的就是宋九娘了,
韩子仁还没多说什么。
宋九娘便先讲了,“钻空子这件事,属下在与她们两位交谈的时候也听说了。”
韩子仁皱眉,“看来传播的很快,民间也都知道了。九娘,你不若随他们到百姓中间走一走,若真是这样,本帅给皇上的奏报就要写清楚些,这事倒也拖不得了。”
“好,属下明白。”宋九娘又多说一句,“缇帅也不必过多担心,皇上要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有钻空子的不怕,只要找到,杀了就是。”
韩子仁嗤笑一声,确实如此。
鹰犬
二十多年过去了,上一世的记忆在朱厚照的脑海里越来越淡,很多时候脑海中闪过某种画面甚至会让他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反倒是现在留着的长发更让他感到习惯,定期的清洗、梳理成了缺少就会很难受的生活的一部分。
唯一有些不方便的是长发洗了以后并不容易干。
敬贵妃说头上总是湿漉漉时间久了会落下病根,但朱厚照又无法忍受一个月不洗,最后的办法就是躺下来将湿透的头发一遍又一遍的擦拭。
闭上眼睛的朱厚照其实并没有睡着,他一直在思考,
思考货币改革的得与失、错与对……
韩子仁的奏疏,王守仁的奏疏以及其他各路官员传来的许多信息都涌出来,使得这个决定做起来并不容易。
伺候他的宫女也觉得皇帝今天异常沉默,任凭她们拭干,再坐起来让她们挽起,过程中一点声音都没有。
当他离开,也只有太监开门时发出的吱呀声。
光线射进来,照着皇帝的面容很严肃。
宫殿的门槛很高,尤址本来想扶一下,但是皇帝身高腿长,动作比他这个老家伙稳健多了,直接就抬步离开。
在乾清宫,重臣们也都在等着他了。
传来皇帝驾到的声音时,他们纷纷起身,面向天子来的方向。
“都免了。”朱厚照走得很快,看他们作势欲跪,直接挥手说了这么一句,他也没有上龙椅,就是站在大臣们的面前,“诸位爱卿,货币革新之事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朕早就解释过其中的道理,大明依赖于白银,白银却是西洋人从外输入,若是有一天西洋诸国战乱不断,白银皱减,到那个时候大明所要付出的代价,将会远远超过今日!
守成之主总是容易当的,迎难而上才不容易。但朕是天子,肩负着江山社稷,千万百姓。朕已经为这个国家操劳了二十一年,毫无保留,也不曾后悔!将来有日,朕不怕史笔如刀,只怕懦弱踌躇,不敢抉择!”
正德天子的这番气势并不出乎大臣们的预料,庸君、明君,他们心中自己有数。
“请陛下下旨。”张璁是百官之首,这个时候该是他说话,“老臣愿为陛下、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请陛下下旨!”
剩余人一齐高呼。
朱厚照相对来说还是不残忍的皇帝,但是该手段激烈时,他不会手软。
他是三十六岁、掌权二十年的成年天子,他的国库有钱有粮,军权牢牢紧握手中,朝堂随他意志才动,厂卫更是他手中利剑。
不仅如此,
他还有二十年积累起来的声望、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