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节(2/2)

载垨接到这个旨意总算舒服了起来,他本就是长兄,老是让么,也丢面子。

至于他要说的事情,朱厚照其实大约心中有数。

现在几个皇子都是各有差事,老五管着户部,老四领兵在外。

老二这些年不知怎么的心思转变,几次风波都置身事外,让朱厚照感觉他想远离朝堂。

这种事,哪怕皇帝也没办法控制,毕竟一个人的思想没有办法改变,所以朱厚照就让他去管了科技产业部,这是原来的产业部改名而来。

比较麻烦的是老大,朱厚照放他去地方担心他惹祸,就让他一直在京城待着,具体干什么随机而定。

这段时间他到了内阁‘打下手’,占据末席,也在尝试着票拟。

这是皇帝为他定制的‘临时阁老’之位,在此之前就没有皇室人员在这里任过职,其实内阁阁老一般都有大学士之名,载垨没这个水平,所以本质上就是给他一个票拟的机会。

作为皇长子担任这种职务……也不能说很过分,部分大臣还是支持的,觉得这是个锻炼的机会。

至于真正的权力则没有的,毕竟票拟只是提建议,同不同意和他可没什么关系。

“父皇,”载垨像模像样的拱手,“儿臣此来乃是为了欧阳铎致仕一事。”

顾人仪已经亡故,王廷相则年老养病,现在的首揆成了欧阳铎了,他入阁时尚算年轻,就算现在也只有五十五岁,相比那些六七十的老臣,还能熬很久。

朱厚照轻轻点头,“你以为如何?”

“儿臣以为欧阳铎顶撞父皇,有失人臣风范,而且明知父皇最恨臣子以致仕相威胁,但却执意为之,实在可恶,因而儿臣以为应当允其致仕。难道我大明朝没了姓欧阳的便不能运转了?!”

老大说得很起劲。

朱厚照则笑了笑。

他想到一句经典台词,说:“古人称长江为江,黄河为河。长江水清,黄河水浊。古谚云:圣人出,黄河清。可黄河什么时候清过?长江之水灌溉了两岸数省之田地,黄河之水也灌溉了数省两岸之田地,只能不因水清而偏用,也只能不因水浊而偏废,自古皆然。朕也教过你们用人的道理,不管是黄河还是长江,只要泛滥了就都需治理。”

自张璁走后,清流势大,十三年来一个个都互相吹捧着名声青云直上。

像是正德三十五年的万寿圣节,难道就真的实现天下小康了嘛?必然没有的,但在清流的词句文章之中,仿佛已经没有穷人了一样。

朱厚照每次都能依靠自己敏锐的政治嗅觉感觉到朝堂形势的变化,现在欧阳铎敢于提出致仕,这一下子就让他回忆起了当年文官骑在皇帝脸上输出的年代。

十三年,也许太久了。

而老五载壡则说了一个很恰当的道理,他言道:“父皇要将算学、格物等增为科考一章,这原本就是要为天下士子反对的,欧阳铎虽一朝首揆但也无法抵抗天下人,因此,他也是不得不致仕。”

科举制度确为儒家兴旺的根本制度之一,这是他们最为坚持的东西。

对于这些文人来说,皇帝这些年来对科学、科技等事物不断提升重视程度也就算了,反正国家兴旺嘛,没什么关系,最多就是有人编排几句,可如果科举考试要在儒学之上再加上科学。

那这个问题就大了。

最直接的一个问题,就是引起了文人关于‘儒学重要还是科学重要’的大辩论,他们也喜欢耍嘴皮、搞文字。

这玩意儿只要听一回,脑袋就大。因为它说不清楚的。

皇权、家天下存续的伦理纲常是儒学提供的,但生产力的进步是科学提供的,当然是谁说都有理。

只不过朱厚照也有他的理由,大明发展到这个程度,肯定是要靠科技进步了,否则扩张就是抢更大的土地然后耕种,这样没有什么意义,帝国体系也实在是太过于脆弱。

以前,他是通过赐予科学家官身以此来表明朝廷对于这东西的重视,后来它也出成果了,可成果大部分都在商业领域,而商人政治地位一直没有改善。

所以不够了,远远不够了。

现在引入到科举之中,则是要进一步提升重视。

目的也很简单,以后不懂科学的人是进入不了官员队伍。所以哪怕科学在考试中占比不高,但改变则是根本性的。

如此,天下士人当然是不答应,欧阳铎也就有了这么一个二选一的困境。

老大载垨脾气不小,说:“什么叫不得不致仕?他是为了自己的清名而弃父皇于不顾,亏得父皇还以首揆重任相托,对其也推心置腹,结果却换不得他的真心,如此这般人,留之何用?”

朱厚照抿着嘴唇不说话,他猜测老大或许是存了赶走一人,他就能在内阁进一步的心思了吧?

此外,欧阳铎去位事小。

但欧阳铎之后就是严嵩,严嵩这个人和清流一点关系都没有,由他代替欧阳铎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可他这个大儿子在这次事件中表现的很是兴奋。

他和严嵩之间不知有没有默契行事的可能?

对于这种事情,作为皇帝不需要去确认,因为去确认可能会被骗,真正要去做得事情就是‘挑拨’这两人的关系,让他们走不到一起。

皇帝是旗手,这件事太容易了。

接着他眼睛一瞥,问:“老二,你以为呢?”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二儿子很有才干,可惜他在权力方面不够敏感,“回父皇的话,儿臣愿为父皇当一回说客。”

载壡不说话,这件事到这个程度根本不是欧阳铎的态度问题,更何况,这种老臣必然不会贸然选择,所以扭转过来是绝对不可能得。

但这就是老二的处理方式,

皇帝问他,他不会说和我无关、我不知道或一切听父皇的,他也不会去站边选择,他是会表现的积极一点,愿意为了皇帝去奔波,但游历于真正的游戏之外。

一次两次玩这种刀尖游戏是可以的,长时间能这样就代表他对于政治其实很敏感。

他这么说么,朱厚照没办法,欧阳铎那么多年的臣子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人家致仕,有人愿意去劝你都不同意,那太无情了,况且劝不出个结果来,就让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