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摇了摇头,说道:“当初皇后娘娘还在的时候,经常会出去,又不让我们跟着去,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有婢女好奇,与皇后娘娘闲聊的时候曾斗胆问过她一次。”
顿了顿,老妇人说道:“皇后娘娘说,她去另一个地方见一见自己的朋友,只有那样才感觉自己没有被锁在皇宫。
皇宫之中,规矩森严,便是皇后娘娘也有束缚,可她要出去,从未有人多说什么,甚至连皇上都不曾过问过这些事情,知道那人定是很厉害的。
有婢女问她,那位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后娘娘说,她的朋友总是穿着青衣,长得很好看,很有气质,就是性子有些冷淡,不怎么喜欢与人接触,所以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说到这里,老妇人却是笑了起来,“见到您带着医书前来,我才斗胆问了一句,没曾想您竟真的是皇后娘娘的那位朋友。”
她注视着顾担的脸,分明已是过去了那么多年,这位看上去大概刚刚到三十岁的样子——看起来比她收养长大的孩子还要再年轻一些!
“她……离去前可曾说过什么?”
顾担迟疑着问道。
“皇后娘娘让我把这本医书找个心地善良的大夫赠给她。”
老妇人倒还记得此事,否则也不会有如今这一间医馆,“除了这些……皇宫娘娘叮嘱我要好好生活,就没有别的了。”
“嗯。”
顾担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是说道:“她还有一个女儿,我过来,是想将这本书拿回去,还给她的女儿。”
林御医、林小依,再到小莹,也算是一书传三代了。
小莹和荀轲也有孩子,将来还可以再传开他……
“我知道我知道。”
老妇人连连点头道:“公主那个时候还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比皇后娘娘还讨厌皇宫,这么多年,她理应嫁人了吧?”
“嫁了。是墨丘的关门弟子,很有才华和前途。”顾担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老妇人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
“你是怎么来到大雍的?”
正事忙完,顾担并未急着离开,反而问道。
“当初皇宫发生了那件事之后,皇后娘娘让我赶快走,然后就……还好皇宫显得很乱,我带着东西,趁乱跑出了皇宫,雇了一个车夫往皇都外面跑。有些地方已经被白莲教的人占了,没有占的也被封住了城门。
还好我找到了一个暂时没有关闭的城门,那里的白莲教之人和守城的士兵都被杀了,我就趁机跑了出去。但外面正在战乱,皇都内也乱套了,我不敢继续留在大月,就只好带着东西一直跑,一直跑,最后来到了大雍这里。”
老妇人笑了笑,这委实是一个无趣的故事,无非只是仓皇逃命而已,“来到这里后,我不想再跑了,就在这里安家,收养了些孤儿,教给他们这些医书上的知识。”
“辛苦你了。”
虽然老妇人说起来简简单单,但在战火连天之下跑这么远的路,可以说九死一生也不为过,绝不会像这般轻描淡写。
但一切都过去了,也不必探究的那么清楚。
“夏朝……如今正在招揽有能力的医者,你们是否愿意回去?”
顾担邀请道。
“不了。”
老妇人却是极为干脆的摇头,哪怕明知道只要自己点一点头,就会迎接更好的生活,她说道:“我还小的时候,豫州发生了水患,家被冲垮,家里人都快要饿死了。后来被卖到宫里那么多年,再到现在,我已经记不得具体有多久,也没有什么想见的人,还是留在这里吧。”
想了想,老妇人补充道:“如果有孩子想要跟您回去,希望不会给您添麻烦。”
“好。”
顾担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劝说。
凡尘之中,又一缕曾遗失在岁月中的东西,被捡了起来。
永不停歇的时间,继续向前奔涌。
夏朝二十五年,已经到来。
离经叛道,群贤争雄
夏朝二十五年,秋收之后。
一年中最为清闲的日子,绝不是看似最为清冷的冬日,而是秋收之后。
这个时节的天气尚且未曾真正转寒,忙碌了一年的百姓们也将忙完地里的活计,一年的收成到手,手留余财。
每到这个时节,过往的小商小贩叫卖的声音都会格外大些,商旅也会开始频繁的走动。
百姓手中的钱大部分会存起来,留待冬日和以后使用,但毕竟刚刚卖了收成,较之平日略略阔绰几分,采买一番也是免不得的。
除了这些显而易见的变化之外,最大的不同就是,百姓们也有了足够多的空闲时间。
原本这一份空闲,只能够用左邻右舍的家长里短来消遣,但今年已有所不同。
在皇宫之外,不算多远的地方,已经坐落了一片宫阙,规模颇大,虽不算有多么奢华,但也频频引人侧目。
这处宫殿却是有一个一点也不谦逊的名字,天下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