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节(1/2)

老人连连点头,眉开眼笑。

他期待了一生,苟活了一生,不就是为了多看看这个盛世么?

哪怕只为了多看一眼,他都舍不得死。

讲台上,荀轲倒是还在那里。

只是两人说话的功夫,荀轲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此时站在讲台上的人不止荀轲,还有一个看上去约莫二十余岁,身着粗布麻衣编织而成的短褐,肌肤黝黑,面庞坚毅的年轻人。

一眼看上去就更像是墨者而非儒生。

但他在面对荀轲时很是恭谦,并没有那种墨者看不起儒生的姿态,反而是极为客气的说道:“拜见荀先生,吾名为商,出身卑鄙,能够有幸向您讨教,实在欣喜。”

在这个时代,单字做名而无姓者极为少见,除非是孤儿,或者罪大恶极被除掉姓氏之人,否则必以单字为耻。

而且‘商’这个字,在这个时代到底是不讨喜的,起码明面上不讨喜。

但他说起自己的名字来,却是一本正经,毫无半点迟疑之意。

“请说。”

荀轲说道。

“您既要推崇礼法,何以礼在前,法在后?”

商一点也不含糊的说道:“礼为器具,器具随手可弃之;法为威严,威严不容冒犯。礼怎可居于法上?岂有以器具度量规矩的道理呢!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还请荀先生为我解惑。”

语惊鬼神,轩然大波!

“这算是什么问题?”

“法岂能与礼并列!”

“谁让他上去的?”

荀轲尚且没有回答,讲台下的听众们便不乐意了。

他们是来观瞻儒家领袖光辉的,而不是想看一个傻小子没事儿找事的。

礼是礼,法是法,不可混为一谈!

礼是什么?

礼,理也!

礼就是最大的道德。

而法呢?

法又是什么?

不过是一个下限而已。

如果一个人说自己很懂礼、知礼、守礼,那他肯定很有涵养,也很有可能是一个好人。

但若是有人说自己很懂法、知法,守法,那他极大概率是一个坏人。

道德是最高上限,法律是最低下限,此二者岂能相提并论?

放着更高妙和美好的道德不去追求,反而将目光对准下限,这是正常人干出来的事儿?

荀轲虽说人性本恶,但那是为了化性起伪,引导人学习,恶中求善,可不是在说因为人性本恶,所以大家都有罪,是天生的罪犯。

越是推崇律法的人,对于人本身的道德观念就越不信任,这是合乎情理的一件事,很容易就能想明白。

不过,荀轲的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他也并未理会台下那些儒生愤怒的呼声,只是平静的回答道:“礼,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天下从之者治,不从之者乱;从之者暗,不从之者危;从之者存,不从之者亡。礼者,人道之极也。然而不法礼,不足礼,谓之无方之民;法礼,足礼,谓之有方之士。”

商没有半点迟疑的再次说道:“我听闻,您曾说过。人之情:食,欲有刍豢;衣,欲有文绣;行,欲有舆马;又欲夫余财蓄积之富也;然而穷年累世不知不足。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

今天下论及道德,莫有出于墨家者,然墨家巨子带门徒远行而去,夏朝遗留墨者几何?

欲观千岁,则数今日;欲知亿万,则审一二……以近知远,以一知万,以微知明。

连墨家都要远行,儒家的礼法比之墨家的兼爱非攻何如?

此前四国攻伐大月,大月不及,羽州、扬州沦陷,豫州决堤,百姓横死千百万计之!上古竞于道,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

圣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论世之事,因为之备。

夫古今异俗,新故异备。如欲以宽缓之政,治急世之民,犹无辔策而御駻马,此不知之患也。今儒、墨皆称先王兼爱天下,则视民如父母。何以明其然也?

民者固服于势,寡能怀于义。墨子,天下圣人也,修行明道以游海内,海内说其仁、美其义而为服役者七十人。盖贵仁者寡,能义者难也。”

人们一向就屈服于权势,很少能被仁义感化的。墨子是天下的圣人,他秉持真心,宣扬墨家,济世救民,可是天下赞赏他的仁、颂扬他的义并肯为他效劳的人才有多少?可见看重仁的人少,能行义的人实在难得。

这个时候,哪怕是围观群众都足以笃定,这家伙虽然穿的像是个墨者,肤色像是个墨者,但他绝不会是个墨者。

虽然他也在拿着墨家来攻击儒家,但是他的举例莫不是点在墨家的死穴上。

正如同上一次坐而论道时庄生所说的那样,墨子天下之好也,奈天下何?

只不过商换了一个说辞,他以墨家代指儒家,墨家的兼爱非攻不行,凭什么你儒家的仁义礼法就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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