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训练快结束的一个午后,洛意才在住舱里逮住了补觉刚醒的郭建川。他带着一股怨气挤上郭建川的铺位,拼命地向里挤,想把郭建川挤到墙边的一小块位置。
郭建川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满,侧身把他搂住,睡眼惺忪地问他:“这几天怎么样?”
“我这次重考了上舰资格你知不知道?”
“知道,计划表上看到了。”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重考吗?”
“知道,我听说了。你去进修了,又休息了几个月。”
华国海军有规定,如果一个飞行员有半年以上没有进行过舰上起降,那么在再次执行任务之前,就需要重新获得上舰资格,考核标准和新手飞行员一样,也是完成6次昼间着舰和4次夜间着舰。洛意在头三天里便完成了考核,之后便跟着飞行队做一些基础的训练,他离开飞行队了快一年,还需要一些时间重新适应实战的强度。
洛意心想你知道个什么啊,继续拷问他说:“那我又是为什么休息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洛意想追问一句“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但又觉得这太赤裸了,而且郭建川对他的事不好奇也有些伤了他的心。
他生了会儿闷气,又委委屈屈地控诉道:“你见到我跟见到其他军官没什么两样,还是那种跟你的工作没什么直接关系的军官。”
郭建川跟他解释说:“这几天我身边都是人,承蒙厚爱当了个领导,总不能太不像个样子。”
“身边有其他人就不跟我说话了,你就是怕别人说你靠我才升到e7。”
洛意说完这句话立刻就后悔了,他向郭建川的怀里贴了贴,又轻轻捏了下他的手臂。
郭建川沉默了几秒,说:“这个别人要说也没办法,因为确实是这样的。怕倒也没特别怕,之前还被叫过小白脸,也没什么。”
“你不是,我才不要小白脸呢。”洛意小声说。
郭建川笑了笑,气息吹得怀中人耳根发烫:“可惜我是,自从拿了你的信用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花过自己的钱,货真价实地被包养了。”
洛意惊呆了,回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只见郭建川还闭着眼睛,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洛意瞪了他半天,说:“你少忽悠我,我手机上一条消费记录都没收到呢。”
郭建川被揭穿了也只是笑笑,捧着他的脸同他温存,亲吻和抚摸都带着没睡够的随意,但这已经足够平息洛意这几天积攒的不满了。
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在华军里印证得颇为彻底。单单说一个中队里,每年合同结束离开的、忍受不了军队环境提前离开的、转岗的调走的就有不少,一年到头征兵办公室都在一批批往各个部队输送新人。华军的合同一般是四年一签,因此也有人说军队就像一所特别的大学,但实际上这句话是不准确的,只有一小部分士兵能一起待过四年,军队更像是一个为期十八个月的夏令营,在一个部署周期内人员是相对稳定的,部署结束后感情好的小组就差不多能吃散伙饭了。
当初在鲁东基地跟郭建川玩得好的朋友大都是海军里的老人,一年过去退役回家了不少,剩下的人见到突然调过来的郭建川倍感亲切,一伙人能碰得上的时候总会一起吃饭聊天。
前几天有个人在车间里当众嚷嚷,说郭建川是靠见不得人的手段上位,洛长官出去嫖了一圈发现还是他最会伺候人才把他找回来,让他不要太嚣张。
郭建川调过来后直接接任了空出来的车间主任的位置,个别一直盯着那个位置的车间老人自然不服气,有时郭建川指出他们偷懒或是安排的工作他们不愿意干,他们便要搬出郭建川和洛意的事骂几句。郭建川知道这是没法避免的,一般都装没听见,只跟他们就事论事,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他从不抱怨,他的这些好友却忍不住要为他鸣不平。
“那几个人我还不知道吗,别看他们现在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说小郭抢了谁谁的位置,只要其中一个当了主任,另外几个就要合起伙来给他使绊子,只要主任不是他,他都要闹的。”
“他们每次提小郭伺候洛少校时那个酸劲,啧啧,我家酸菜缸子都比不过,要是洛长官看得上他们,他们估计卖屁股都乐意。”
“小郭啊,那个人说洛长官出去嫖了一圈,那是故意恶心你的,以哥几个这么多年对洛长官的观察,他去一个地儿一般只找一个,二进宫的在你之前从来没有。”
郭建川见他们越说越大声,颇有故意说给附近某桌人听的意思,听到这句话顺势打住说:“行了,知道是故意恶心我的话就不要多说了,没看出来我很纯情吗,听不得这些的。”
一群人哈哈大笑,喊着“保护,保护”,迅速转移到其他话题,热火朝天地边吃边聊。
郭建川和朋友们一起吃完饭,刚出食堂大门就看见一个老熟人在门口等他,他跟朋友打了声招呼,便朝不远处左顾右盼的韩柠走去。
郭建川在到吉萨克基地的第二天就同韩柠见过面了,但两人一直没找到机会叙旧,今天韩柠从食堂二楼下来时正巧看到郭建川一行人闹哄哄地去放盘子,便赶紧出来在食堂外等他。
韩柠每次见到他都是灿烂无比的大笑脸,今天却破天荒的一脸严肃:“头哥,你是不是又向小表哥妥协了。”
郭建川莫名其妙:“我妥协什么了。”
“你是不是给他做饭了?”
郭建川这周确实在宿舍里做过一次饭,并且还在有限的条件下张罗出几道海鲜,但他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大谈特谈的事,于是反问道:“这怎么就算妥协了?”
“做饭只是表现之一。你这次过来之后,立马就跟他又好上了,你好歹拿下乔啊!”
郭建川眼神向旁边飘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我给他做饭了。”
“那天训练结束之后,几个队友说要去聚餐,小表哥心情很好地说他有事,我看着他往你宿舍方向走的——别转移话题,头哥,你真的不能这样,让他挥之即去招之即来。”
郭建川一直以一种慈爱的目光看着韩柠,韩柠这样劝他,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儿子劝母亲和好吃懒做的父亲离婚一样,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郭建川打哈哈说:“你表哥把他的信用卡给我了,我就是拿钱办事。”
韩柠听到后又大叫了些诸如“男人的青春不能用金钱衡量”之类的话,郭建川全都憋着笑应下来了。他时常会被韩柠的天真程度震惊到,他好像什么都懂,但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经过他的大脑就只会以最正直最纯洁的方式输出出来。
郭建川又和韩柠瞎扯了几句,把他赶回宿舍休息,自己回车间工作。中午连着碰上两拨人话题都绕不开洛意,他倒没有感到厌烦,只是落单之后难免会有些心累。大多数人找个恋人,或者找个约会对象,都是图开心,可是他却一直要面对流言蜚语或者亲友不看好的压力。一些苦命鸳鸯扛些来自家庭或旁人的压力是为了修成正果,他扛到最后却不知道能等来什么。
当然这些事情从洛意同他发生关系之初就一直伴随着他,他早就学会泰然处之,尽量不让工作以及他对洛意的态度受到影响。但无论他的心理建设做得多完善,人的情绪总会有波动的时候。当天下午洛意旁若无人地出现在车间里时,他便立刻头大了起来。
洛意今天估计是有公务,穿着海军的蓝色常服,连勋章都整整齐齐地挂在左胸,若是不知道他和郭建川的这层关系,大概会以为是上头的领导开完会来体察民情。郭建川放下手上的工具,站起来问他:“洛少校,您有什么事吗?”
洛意一看到他这样强装正经就想笑,说:“没什么事,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