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宿主你全身机能在快速下降，别那么多副本都过来了，你冻死在这最后关头。”
从白天到黑夜，再到第二个白天，百官上朝，唯唯诺诺，没有一个替顾楚阳出声。
老皇帝很满意。
旁边的六皇子和太子看不出什么表情。尤其是太子，明明是自己曾经的伴读，却看不出半分过去的情谊，只是不痛不痒地提了一句顾将军凉州一战，功过参半。
就在这时，宫门被人一脚踹开，有人一身紫色官服，在一群御林军的簇拥下归来。
他撑着一把红伞，弯腰递给白衣银甲的顾楚阳。
顾楚阳的手很冷很冷，嘴唇冻的发青。纵青川把伞放进他手里的时候，想起来自己还是一尊神像的日子。
冰冷冷的，没有生命的。
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原本正在龙椅上眯着眼看他的老皇帝，忽然感觉脖子上一凉。
纵青川在众目睽睽下，忽然出现在他身边，然后抽出剑，毫不犹豫地捅进对方心脏。血溅到离得最近的太子和六皇子身上。
“天子驾崩，”他笑眯眯的，甚至称得上态度友善。“有谁愿意和陛下一起走的吗？”
百官还是跟刚才一样唯唯诺诺。所有人都低下头。
刚才他们没有人发声。
现在也理应无人回答。
顾楚阳在刚才那一瞬间，感受到了时间的片刻的停顿。
在纵青川杀了皇帝后，他发现四周的宫闱景象都如老式电视机的雪花片一样，变得充满噪点而模糊不清。
任务失败了？
这个时空在崩塌。
就在这瞬息万变的情形下，太子忽然抽出皇帝身上的剑，反手给六皇子一剑。
“六皇子勾结御林军指挥使纵青川，谋反。杀无赦。”
然后在大家惊讶震惊的目光里，拿起桌上的玉玺。
“给我杀了反贼纵青川和顾楚阳！”
原本听命于纵青川的御林军，在这一刻忽然调转了武器，只有少部分他的心腹武器还在对外。
形式逆转。
“顾楚阳，顾将军，真是很有意思的一场戏，”太子语气优雅，怪异中透着一丝熟悉。
纵青川却忽然笑起来，还是那样活泼的，恣意的。
他总是眉眼含笑，因此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一点。这会他抬眼，轻蔑道：
“你又算什么东西。你不属于这里。”
“哪里来的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真有趣，”太子笑起来，他面容很普通，没什么特点，要不是那一身衣袍，很难让人记住他。
“明明是我创造出来的，却有了自己的意识，真的很有意思。虽然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类似的事情，不过很快解决了，你说是不是啊，弦昼。我想想，你的爱人，是个叫如月的女孩子对吧，她也有了自我意志，不过很快消失、回归我的怀抱了。”
这一声有如惊雷，顾楚阳终于知道他是谁。
主神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最后一个副本，主神自己下场，这和裁判自己吹比赛有什么区别。顾楚阳并不意外，他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杀了就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弦昼曾经也是玩家，为了拯救自己的爱人自愿沦为系统，意识被抽取，出卖灵魂，只能给主神服务。
“小心点，他现在已经化身神级npc了，”弦昼的话没有说完，顾楚阳已经闪电一样杀到对方面前。
只要轻轻动手，他就有把握捏断这个“太子”的脖子，这人弱的可以，几乎没什么反抗他的能力。
主神降临这里也需要遵循一定的规则？比如，符合当前身份？
没有再多思考，顾楚阳折断对方脖子后又一剑捅进去，确保他死的透透的。
鲜血溅了他白衣一身，太子那普普通通的脸歪折到一旁，纵青川虽然不理解对方嘴里什么npc，什么自我意识，却下意识觉得很反感。
“我……”
下一秒，太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折叠着把自己立了起来，就好像纸人一样，他轻飘飘地把脑袋扶正，然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哎呀，顾将军，不要这么急躁嘛。这样杀我一次，有让你情绪好一点吗？”
他打了个响指，一团金色光球飘到顾楚阳面前，纵青川下意识想要动用自己的力量去阻止，却发现没有办法。
“看来你忘记了很多东西，太急着过副本看来也不好，你看，我们顾将军，都把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弦昼已经完全出不了声音了。
他的权限被主神彻底接管了。
主神首先剥夺了顾楚阳的视觉，随着连接成功的机械女声播报，无数彩色光柱进入顾楚阳的视野，一直延伸到他身后看不见的地方，好像组成了一条被彩色光柱包围的通道，通道内无数透明全息窗口正在播放着大量片段，片中的人物大相径庭。
顾楚阳在彩色的通道内飞速穿梭，还没来得及看清全息窗口中究竟在播放着什么，播报检测信息的机械女声突然发出卡顿的尖锐的蜂鸣声，眼前的虚拟通道大面积地出现大量彩色噪点，随后如同被关闭的屏幕一般，声画同时消失，只剩下一条若隐若现的白线。一瞬间，顾楚阳的眼前一片漆黑，仿佛置身于混沌之中，灵魂从肉体中抽离，身体五感全部被剥夺的感觉让他倍觉不安。他闭上双眼试图集中注意力，去找回一丝思考的能力。
他看见了很多很多的人。
无数的人。
每个人脑后都有一个芯片，他能看见白色的线从脑后芯片，一直延展到空中。
“啊呀，看起来是想起来你的故乡，你真正所在的现实。”
太子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
“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哦，通关的机会。你应该没有忘记，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游戏吧。”
他忽然撤掉了屏障，于是纵青川也听见他的声音。
“来吧，拯救世界的英雄。
只要你杀死纵青川，这个不属于本副本的意外觉醒的npc，没有其他会登上皇位的人，主线任务你仍然算完成，你就通关了。拯救世界的机会，还是在你手上。”
主神把血淋淋而残酷的事实摆在了两个人之间。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而纵青川自我意识诞生在这个副本的npc山神上，无法离开这里。因为他自我意识觉醒，才会修改了副本原本的结局。”
“按照副本最初设定，遇见一批又一批的玩家，他会觉醒为邪神，通过民间信仰，他最终会坐上皇位，但因为遇见你，他放弃了，把自己名声弄的声名狼籍，只为了你。”
“违背本能去爱你，真感人。”
纵青川摇摇头：“我只是为了证明，遵从心意而活的才是人而已。虽然现在看来，我并不是人。”
他看向顾楚阳，笑了笑：“我很自私的，”他说完，猛地朝太子劈了一剑。只是一秒后，太子又若无其事地把自己像纸人一样展开铺平。
“都说了没用的了。”
太子朝顾楚阳一摊手：
“好了，二选一吧，要当你的世界的英雄，就抹去这个npc的意识。要当他一个人的英雄，你得想办法，杀了我。
哦顺便一提，神级npc真的很难杀的哦。大部分情况下——”
他话音没落，顾楚阳已经干脆利落地出手了。无限范围的抹杀武器：异端审判：识别对象，所有非玩家生物。
主神意识到不妙，那阵炫目的金光出现的时候，他是没想到顾楚阳拿到了这件武器。
他明明已经从数据库里面删掉了这个。
“别跑。”
纵青川挡在太子面前，冷冷道。
但他终究只是主神创造出来某一个小小副本的npc，虽然山神有信仰的力量，但归根结底还是来自主神的。
“蝼蚁。”
主神虽然对他很感兴趣，但是山神禁锢他力量的那一瞬间，他没法从这个附身的“太子”身上离开了。
“咔。”
他轻而易举的控制了纵青川，单手穿过青年的胸膛，把他的心掏了出来。
奇特的，那只是一颗石头雕成的、不会跳动的心。
是山神为了成为人类的拙劣模仿。
主神随便一捏，就碎成了齑粉。青年失去核心，颓然倒地。
他精致漂亮的脸沾染上血和尘土，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了。
“弦昼！世界之钟！”
时钟疯狂的往回转。
“啧。”
因为纵青川的阻碍，加上世界之钟的暂停效果，虽然对他只生效了05秒，也足够了，主神没法脱离了。
金色的光芒也完全笼罩住他。
那一瞬间，太子身躯在无差别的攻击下，终于灰飞烟灭。
“咳……”
光芒褪去，纵青川缓慢的、茫然地站起来。
咚，咚，咚，胸膛的大洞里，那边奇异的跳动着一颗心。
一颗人类的血肉之心。
“哥哥！”
顾楚阳看着他飞扑过来，像每一次见面那样。他很难得的笑了一下，这是纵青川第一次看他这样纯粹的坦然的、毫无任何压抑的发自内心的笑。
他艰难的用衣服给他擦了擦眼泪，但很快放下了。他的衣服特别普通粗糙，纵青川细皮嫩肉的，估计没一会就要喊疼。
“别哭了。我承认之前是我错了，
你已经是个很合格的人了。”
顾楚阳在用异端审判前，用了道具魔术师的卡牌，和纵青川交换了身份。
纵青川现在彻底脱离npc的身份。他继承了顾楚阳大部分的积分。
异端审判可以杀神，但是越级强杀，加上这次任务失败，他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
“其实我这样也很卑鄙，把我的责任转移给你了——”
“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什么副本，什么通关，我会去学，会去做——”纵青川第一次知道眼泪是这么烫的一个东西，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泪失禁一样的哭。
这个副本马上崩坏了，而顾楚阳也要消失了。
“嗯，你一直特别聪明。”
“其实每次我知道，我遇见过很多人，之后我的记忆会重置，会忘记。我怕之后你也一样，我不想你忘记我。”
山神的能力还存留了一点，纵青川毫不犹豫地抽出自己的三根肋骨和心脏。
在他的加持下，一把通体漆黑的剑出现在顾楚阳手里。剑身上写：
渡苦。
“我把我的心给你。
你就是我未来的锚。”
“你也一定要记得我。”
顾楚阳嗯了一声。
不一定能实现的事，顾楚阳不会做承诺。但他的原则，一次一次为纵青川打破。
“这个给你。”
他递过来的是世界之钟。
“这个钟每次往回拨一个指针，就能暂停时间。主神都没有办法对抗。他有表里两个，你拿其中一个。未来我们相见的时候——”
没再给他时间，顾楚阳化为光点消失了。最后的口型是对不起。
在顾楚阳彻底消失后，纵青川放声痛哭。
“笨蛋，白痴，木头！我是玉石身，那你就是大木头！谁想听对不起啊！”
至少说句……
我喜欢你吧。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一个黑色影子悄然浮现？
“啊呀，好危险，还好只是分身来的。”那声音和之前附身太子的主神声音一模一样。
“不错，很有意思，看了一场好戏，我都快哭了。”他打了个响指：“作为回报，啊，加上新人礼物，我保留你一切积分和道具。
怎么样，我们游戏福利待遇很好吧。
不过——”
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光芒里，青年感受到撕裂灵魂一样的痛苦，。纵青川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一半被剖开：
“你的善恶心真的很明显，泾渭分明。我很好奇，如果你要以顾楚阳为标杆，那么你的恶意，要怎么办呢？
我来帮你吧。”
另外一个狡黠的、带着狐狸一样的笑的纵青川浮在半空。
“之后你就是我的代理人了，记得好好帮我回收垃圾数据哦。”
主神对剩下那一半残缺的灵魂道：
“而你，要记得，好好玩游戏哦。你们产生的情绪，才是滋养整个副本世界的能源。而且，积分够高，高到足够程度，你才有机会见我。”
黑影也消失了。
这个副本也在顷刻间彻底崩塌破碎，化为一堆数据。
玩家纵青川睁眼，发现自己从副本里醒来。他的系统欢快道：
“宿主，恭喜你，又过一关。”
“啊……”他感觉头好痛，仿佛过了好久好久。纷杂无序的错乱记忆一股脑塞进来，他痛得几乎站不起来。
“啊什么，你忘记你攒积分的大业了吗。”弦昼的声音在欢脱里带了一丝含蓄的提醒：
“你要尽快成为游戏高手，别忘了，你告诉过我，你有想要救的人。”
个人副本朝与暮f
玩家顾楚阳，最终挑战，失败。已列入失败惩罚——消抹意识，投放黑洞——
修正，修正，修正。
新增npc，顾楚阳。能力：ss
属性：npc需要特殊投放
新增玩家，纵青川。
能力：不明。
积分：目前系统最高，已做相应扣减，目前剩余一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