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长筠还以为他只是在逗弄自己,没想到真跳了车,她赶紧趴到窗上,探出身看他。
杜召在草地上滚了圈,站起来,朝她招手:“等你回来。”
身影逐渐远去,她不禁笑了起来,等彻底看不到人,才坐回来,拿起一颗糖剥开,放入口中。
冰冰凉凉的,将遥远的旅程润得甘甜。
……
走前一天,李香庭同好友们喝酒告别,没让他们来送。
送别的,就只有戚凤阳一个。
她带了个小盒子给李香庭,里面装着亲手做的雪花酥。
预想的好多话,临别这一刻,却一句也记不起来。
李香庭最后给了她个笔记本:“昨天夜里睡不着,给你写了些书单,小说、画册、科普图书都有,是我看过觉得比较有意思的,每一本下面注明了大致内容,你挑感兴趣的看,今天早上跟孟宜棣打了招呼,你想看书,随时可以过去,找不到的书,他也会帮忙找。”
戚凤阳接下本子,鼻子一酸,低下头,假意翻看笔记:“好,我一定好好看。”
李香庭看她慌乱地翻着:“拿倒了。”
戚凤阳这才反应过来,将笔记正过来。
“不早了,我该上车了。”
戚凤阳心情缓了些,再次抬脸看他:“能不能带我一起?我还可以给你做助理。”
李香庭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更希望你能成为一位伟大的画家,超越我,超越你自己。”
“永远不要追随任何一个人。”
“阿阳,我相信我的眼光。”
……
从沪江到寂州,整整五天的车程,转了三趟车,才到达寂州大学。
美术系三十六位学生,只有两位老师,一位教国画,本地人,另一位教油画,从杭州艺专过来的教授,快五十岁,已经在这里待了半年,李香庭就是来接他班的,等交代好这里的教学事宜,老教授便会离开。
因为地理位置加上环境原因,这座城市萧条极了,没有高楼,没有多样的店铺,只有破旧的小道和古朴的矮房。
学校亦是,大门口是一块生锈的铁门和一位年迈的保安,路面好几个大坑,路两边枯黄的野草随干燥的风疯摇。到处是脱落的墙皮,桌椅、黑板也是残破的。
李香庭被主任带进学校宿舍,一人间,还有个小厨房,虽然破,但看得出家具都是新换的,连被子床单都铺好了。
全体人对新来的老师都极为尊敬,晚上,还举办了一场欢迎会。
学生们对新来的老师难免有新鲜和畏惧感,即便他很年轻,也随和。
第一节课,李香庭没有教画画,而是同他们谈天说地,讲讲遥远的海,和海那边的国家、人们,不同的文化、生活方式、学习习惯和绘画思想等。
大家很喜欢这位与众不同的新老师。
学生虽不多,但师资紧张,李香庭的排课量比从前翻了两倍。虽然累,但他乐在其中,没有什么比看着学生们一点一点成长更令人高兴的事。
……
不知不觉,过去两月。
戚凤阳坐上了去法国的轮船。
这是她除了被拐卖和买卖以外,第一次出远门,还是漂洋过海,要在一望无际的海洋里度过一个多月。
一切都是新鲜的。
湿咸的风、白花花的浪、漫天璀璨的星辰、还有船舱里来自五湖四海的人、餐厅里的食物、音乐、餐盘……
傍晚,她穿着新买的白裙子,站在船边看灿烂的黄昏。
海中游来一群海豚,她站到栏杆上,激动地往下看,她从未见过这么可爱的生灵。
海豚跟着轮船游曳,忽然有一只高高地越出海面,那一瞬间,她似乎觉得这些深海中的精灵在与自己对话。
她追着它们在甲板上奔跑。
一个法国金发男人见她提着裙摆跑过去,摘下帽子,打了声招呼:“你真漂亮,女士,慢点跑,小心别摔倒。”
戚凤阳回头看他,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用法语回应他:“谢谢。”
“能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抱歉,我要先追它们。”语落,她更快地跑开。
洁白的裙子在海风中飘逸。
她就像一只轻薄又坚毅的蝴蝶,扇动曾经破碎不堪的双翅,往热爱的天地自由地飞舞。
……
近日,朔风凛冽,十一月的沪江已寒气逼人。
十三点四十八分,邬长筠随剧组乘火车抵达沪江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