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种的都先种上,不管减产多少都比没有的好。哪怕是比种子多一捧,也能多吃一口饭。”王怀玉严肃道:“另外,之前下发的木薯苗,务必在今春种下去,尤其是桂州的那几个县。把这个种活了就能救命。”
木薯是耐旱的植物,一亩地就能收几千斤,荒年用来救灾最好不过了。
“还有,西欧国的人返程没有?如果没有,和他们说我们还要继续做这个生意,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讲木薯、玉米等需要的作物种子运过来,只要东西符合我的要求,什么条件都好说。”王怀玉转头和秋香小声吩咐道。
秋香点头应下,当即出门去找戴森等人。
会议厅里,王怀玉和岭南个官员的交谈还在继续,在说明粮食必定会减产后,王怀玉又给众人下了一条死命令,绝对不能让一粒粮食流出岭南!所有的商队,不管大小还是私人官府的,都不能从岭南收购粮食买出去,只能从外面买进来。
然而,北方的旱灾比南方还要严重,甚至去年冬天还遭遇了雪灾,怎么会有粮食卖给岭南?
岭南的这一举动,尤其是收购粮食的风声一放出去,就让不明所以的人认为,岭南也遭遇了旱灾,没有粮食可以吃。原本想着问王怀玉接点粮食的各路藩王叛军,这下也消停了。
同时,王怀玉也没有忘记她上面还有一位皇帝,为了守住岭南的家业,她还是给新帝写了折子,言明岭南的困难的灾情,请求朝廷的救援。
折子是八百里加急送到京都的,新帝才收到考兰府的赈灾折子,转眼又收到了岭南府的赈灾折子,一目十行的扫过去,他不禁反问:“难道朕做这个皇帝做错了吗,为什么才上位就遇到这样的事,天地竟然如此不公!”
“北方北方叛乱,南方南方灾情,朕当这个皇帝天天都在收拾烂摊子,哪里是来做皇帝的!”说罢,折子一把扔到了地上,抽出腰间的马鞭将金銮殿砸了个稀碎。
而折子中想要的赈灾粮食银子自然也不可能有,王怀玉只收到了一个朕已阅的折子,便没有了后续。至于里面说的各府情况艰难,朝廷财政吃紧的问题,王怀玉也当没有看到。
她去信也不是为了得到朝廷的救济,只是为了不让朝廷惦记岭南而已。
粮食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出口,王怀玉甚至给各个县的县令分配了任务。
“会后你们回去,和各个驻村衙役叮嘱清楚,让他们到村里和百姓宣传到位,手里有粮食的只能卖给官府,或者自己留着吃,不能卖给任何人。县里的粮食要注意他们是否哄抬粮价和囤积粮食,但凡有这样行为的,一次警告二次罚款,第三次撤掉粮食经营的牌子。同时县衙也要看一下各县的情况,如果粮食短缺严重的,县衙可根据情况自设粮铺,根据人口户籍合理售卖粮食。”
“各县粮食不够的,要统计清楚缺口,到平河县统一调度。”说着,王怀玉眼睛扫过下面的每一个人,声音里透着寒意,“如果有让本宫发现官商勾结,欺压百姓,从中牟利的杀无赦。”
此话一出,瞬间所有人都回忆起了三年前血洗韦家的场景,全岭南大大小小三十个世家,一共三千八百六十一人,人头摆满一地,血染漓江三天都是红的。
众人顿时都是一哆嗦,原本脑子里还有点其他想法的人,暗叹自己是鬼迷心窍,才短短三年的时间,就忘了这三千多人的结局。
王怀玉见他们不在眼光闪烁,这才算满意了些许。但后续还是会派岭南军乔装打扮到各个县去查看情况的,尽一切可能保障岭南百姓的粮食安全。
而百姓们早就在两年前得到了县衙的预警,这两年都是在拼命的种粮食买粮食,只要交够了官府的粮税,就不带往外卖的。就算是卖也是卖到官府,绝对不会让一粒粮食流到商人手里。
现在,不说多的人家,就连以前最穷的人,现在家里粮食都是满缸的。省着点吃,吃上两三年没有问题。
岭南百姓,尤其是从西北来的移民,更是懂得粮食的重要性,他们不但不往外卖,甚至山里水里有的野菜芋头等,只要能进肚子的,都法子弄来存储,存储不了的就先吃掉,再把粮食省下来存起来。
就比如刚来不久的柳家庄、田家村这些村子,别看新建的田地不多,人口也不多,但人家存的粮食还真不少。
各县衙役通知到位,本来就紧张的春耕氛围更加紧绷了。
岭南尚且还在正常的生产中,王定武在外行走却是感觉到了这个王朝正在分崩离析。
自他北上开始,越往北走流民越多,很多地方几乎是十户不存一,各地的匪盗横行,官府不作为。百姓除了被官府压榨,就只有投奔盗匪。
看着满路上都是瘦骨嶙峋的流民,王定武几乎要把缰绳勒断。
这些都曾是他,是万千将士用生命护着的百姓。
王定武将头转向京都所在的方向,忽然升起了大逆不道的想法,要是这方面的人不能让百姓活得好,换个人来也不是不可以。
惊诧自己的想法,王定武懵地回头,看见又一个流民倒在了路上。他狠心的移开目光,压低声音问后面的军师:“这些人,岭南还能不能收容?”
他知道这是一个冒险的事情,他不是没有见过被流民攻占的城市是怎么样的,但他想着岭南之前还在招收人手,现在这些人要是也能容纳,那拉他们一把也是好的。
王松看着文弱,然而说的话却是斩钉截铁道:“将军,你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这已经是走到末路了。来的路上,下官听说已经有人吃人了。这些人已经算不上人了。招去岭南只会给郡主给岭南带来麻烦。”
麻烦,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的百姓也会变成麻烦。
但是看着这些眼里的凶狠,王定武也知道王松说的对。已经丧失人性的就不能称之为人,带去岭南就是给带去麻烦。
王定武收起自己的妇人之仁,快速打马从这些人身边经过。
就走他离开这群流民不到一刻钟,后面便纷纷赶来了一群手拿着斧头农具的人,看着远去的队伍愤恨不已。
“你们怎么回事,不懂把人拖住吗?现在人走了,我们吃什么?好不容易才遇到条肥羊,竟然都给放跑了。”领头的人恶狠狠地看着这群流民。
目光扫过他们瘦骨嶙峋的身躯,眼里竟然闪过一丝贪婪。仿佛这些不是人,而是散发着香味的肥肉。
王定武辗转在北方各个府城,找了一批又一批自己的好友、下属、同僚。还活着的或穷困潦倒、或艰难度日,少数的落草为寇也不敢再与他见面。
王定武没有办法,他理解这些人的做法,但不能够接受昔日和自己一起保家卫国的人,现在转身成为迫害百姓的匪盗。但他更知道这是朝廷的不作为,所有人都是逼不得已。
他痛恨自己,也痛恨这个朝廷,只能带着女儿的希望游走在大齐的各个地方。
京都京郊外,原来的工部尚书柳湖文正闲赋在家。
工部尚书已经是六部的顶峰了,再往上就是丞相,权利不可谓不大。尤其是在先帝时期,因为大兴土木兴建宫殿,工部很是收到重用。然而好景不长,自从先帝驾崩后,各州府藩王反叛,新帝登基已经将国库掏空,再也没有钱兴建这些了。
所有人都在可惜,尤其是柳湖文的对头们,更是幸灾乐祸他离开了权利的中心。但柳湖文看着现在天下的乱象,已经在想怎么样才能辞官找个安稳的地方安享晚年了。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好几年没有听过的名字突然中下人的嘴里传来。
“啊大,你刚刚说什么?谁在外面求见?”柳湖文掏了掏耳朵问道。
“老爷,是王将军,王定武将军来了。在门口求见呢。”啊大见着自家老爷粗鲁的模样已经习惯了,再一次向他禀道:“就是前几年一回京就找您喝酒那位将军,后面被贬去岭南的那个。”
“哎哟,”柳湖文一惊,顿时动如脱兔般冲向门外,看着门口熟悉的好友,一拍大腿直呼:“我的个贼老天,你个老家伙竟然还没有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