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那么远,他们灵魂上蒙着灰,灰蒙蒙一片,要神明怎么爱他们这些平凡又渺小的人类呢?
“怪不得那些贵族那些学者们都过得那么幸福。”一名雇农咕哝道,“我还纳闷呢,都说神爱世人,怎么偏偏就是我吃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神明看不见我。应该的,应该的,我这颗笨脑袋可什么都不会呢。”
一个雇农点头:“我也说呢。公爵说得对,我得认点字,这样,神明就会赐福给我了。”
一个愁眉苦脸的人叹息道:“那我可要多认点字,我这么倒霉,一定是我灵魂上的灰太多了,唉,我太暗了。”
“怎么办呢?我年纪大了,肯定记不住啊,神明看不见我了。”一名老人伤心地抹起了眼泪。
这时,他的孙子嫩声道:“爷爷,别担心。”
他眨着亮晶晶的眸子,“我们住在一起,我多认识点字,神明就会多往我们这里看,到时候就算您的灵魂暗一点,祂看得多了,也会看到您的。”
老人顿时高兴起来:“我的小本尼,爷爷这就靠你啦。”
灵魂蒙尘说和识字拭尘说就像风暴一样席卷了整个霍格斯郡。
很快,连郡南的农民也听说了识字可以拭去灵魂上的灰尘,让神明看见自己,赐福自己的说法。
这个说法太符合现实也太有说服力了,即使没有享受到郡北农民那么多来自霍顿公爵的福利,郡南的农民也对此深信不疑起来。
可惜郡南的贵族们可不会给雇农们开夏收识字班。
“老爷们也不会给我们吃一天三顿,还能往家里带白面包。”郡南的雇农们满怀羡慕地说。
“我还听说了,郡北那边,霍顿公爵教给那里的人一种新的播种方式呢,今年他们都大丰收了!”有人比划道。
“这有什么,今年天气好,咱们不也丰收了吗?”有人不在意道。
“你知道什么!”那人激动道,“你以为是普通的丰收吗?据我一个姨妈说,他们家今年多出来两倍的粮食呢!”
“什么!”
“哎?你们是在说郡北吗?怎么我听说他们今年是多收了六倍啊?”
“是吗?我听说是十倍呢!公爵家的粮仓都堆不下了!请人修新仓库呢!我大婶子的小表弟过两天还要请我们全家去做客呢!你说,要不是多收了十倍,他们家哪里舍得请客!”
“天哪!我怎么不是霍顿公爵家的雇农!!!”
“哎,你说你那大婶子的小表弟,他们家,那什么,你去做客的时候,没事问问呗。”
“问什么?”那人疑惑。
“当然是问他们怎么种出这么多的粮食啊!”四周围过来听消息的人顿时异口同声道。
不管怎么样,今年的霍格斯郡都过了一个难得的丰收年,丰收时节过后,整个郡上下洋溢在一片喜悦的气氛中。
郡北,霍格斯堡
陆瑶在家中接待了第一队平安归来的车队。
刚刚从外地回来的代理商很是兴奋,不仅和陆瑶说了一路沿途听到的趣闻,还说起了自己在售卖瓷器的那个城市得到的一些消息。
“咱们霍格斯郡的瓷器算是打出名声了!到处都在谈论来自霍格斯郡的瓷器!”
“我在莱斯城都听说了莫乌斯港那一场天价拍卖会呢!来我们的商店里预定的单子都排到后年了,大家一听说我们有稳定的货源,都恨不得一口气把我们明年后年大后年的瓷器都预定下来呢!”
“大人,我猜那些人一定从我们手里买了瓷器要贩到国外去!我和他们签了禁止在本国贩售的合约,您放心,我们本国,绝对只有我们一家!”
“你做得很好。”陆瑶满意道,“天下的生意是做不完的,我们的人手再多,也有限,国外的生意就让他们去做吧,从商要紧的就是多和人建立联系,我们的利益网上的人越多,我们的地位就越稳固。在保证自己利益的前提下让出一些小利,反而能让我们走得更稳更远。”
这支商队在霍格斯堡呆了一天完成账务交割后没两天,第二支商队也到了。
商队到的那天,天空中压了整整三天的雨云终于兜不住厚重的水汽,闷热已久的霍格斯郡迎来了一场大雨。
雷声阵阵中,陆瑶披着丝绸披帛站在城堡最高的窗台上看着那支车队渐渐靠近,厚重的雨帘渐渐模糊了她的视野,水汽让她的面容也变得模糊不清。
在她的身后,奥斯维德神父克劳德管家和艾伦沃克跪成了一排。
层层厚重帷帘遮挡住柱子上的烛台,屋子里显得阴暗又逼仄,让人喘不过气来。
而更让人喘不过气的是屋子里的气氛。
这三人已经在陆瑶身后跪了整整一个下午了。
一切只因一件事,郡南出现了黑死病。
而陆瑶执意要前往郡南。
“您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克劳德管家双眸里都是熬出来的血丝,连日奔波下,他的嗓子已经嘶哑,但是此时,他不敢不继续劝阻他的那位公爵。
他知道这位公爵是如何地坚定,亦或者是,固执。
说她□□也不算污蔑。
从那个血夜开始,他们就像她手里的矛,她要他们指往哪里,他们就必须指往哪里,他们也愿意指往哪里。
——他们信奉她宛若神明,或者是,她就是他们的神明!
能听从她的意志,是他们的荣耀!
而之后的一切也证明了,她的存在就是一个神迹,她的每一个决定都为他们打开了前所未有的新世界大门,很多时候,那些决定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被他们看懂,而每一次看懂,他们都只能再次发自内心赞美她的伟大。
就如古斯塔夫整日里念叨的,也许她本就是神明转世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