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王夫人的这份自信果毅之美并不太得霍思城父亲霍宴的欣赏,夫妻两个成亲七年,也只得了霍思城这一个,倒是霍宴的侍妾里,为霍宴生下的儿子不少。
王夫人也看出丈夫对自己的勉强,自得了霍思城,便疏于讨好丈夫,一心养女儿,平日里夫妻两个只做个相敬如宾的表面夫妻罢了。
陆瑶如今这具身体,叫霍思城的小姐今年才六岁,正处于天真好奇的年纪,王夫人也已经开始带着她读书了。
但是这些关系到大人内宅的事情却不是王氏自己告诉霍思城的,而是王夫人的贴身嬷嬷所教,为的是让她平日里听话,好好读书,莫惹王夫人烦心。
作为一个江北豪族家的嫡出女儿,今年才六岁的霍思城的书单有:《孝经》《论语》《诗经》,还有几本王家自己的饱学之士写给家里的孩子开蒙的书《王氏蒙学大考》,内含简单词句一千二百三十段,可供参考。
这些书由王夫人亲自做讲,其中又以王夫人自己比较喜欢的《诗经·大雅篇》和《论语·学而篇第一》讲得最多。
王夫人为霍思城讲课,并不讲究死记硬背,也很少用那本厚厚的让人抄写的《王氏蒙学大考》,而是往往以各种历史小故事开始,吸引霍思城小朋友的注意力和好奇心,然后再用原文念,念完再教霍思城利用自己浅浅积累的一点认字基础去她指定的书里找原文,最后再教她原文。
至于那位汉朝班大家所写,教化女子循规蹈矩的《女诫》《女四书》之类的,霍思城的母亲提一嘴便摸着霍思城的脑袋道:那是讲给死板的凡俗人听的,咱们王家女子,自不必学这些。
陆瑶从自己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位博学多才,性情舒朗的女子,她虽然嫁到了霍家,但是并不以此就认为自家从此成为了霍家的附庸,反而在发现夫君性情懦弱,且与自己不合后,便疏离了对方,自得其乐。
在教霍思城读书前,她和霍思城行了正式了师生礼,收霍思城为徒,并要求霍思城在上课时称她的号——林下散人,对霍思城的课业要求也抓得很严格,并不像此时江北一些人家对家中女子只要求厨下女红。
只是最近半个月,因为霍思城病了这一场,上吐下泻,几乎起不来床,王夫人才特许她最近不读书,只好好在床上休息。
霍思城病虽好,却还被困在床上,除了王夫人身边的一帮子人,身边还单独有一个奶娘和两个年仅九岁的侍女照顾她。
上午父亲霍宴有事找了王夫人去,陆瑶这里便只剩下奶娘和侍女。
于是陆瑶又出花招让两个侍女替自己到外面的院子里捉知了去,接着等到日中时间,奶娘去端她每天最热时分得吃的那一碗酸酪了,陆瑶才得以一个人在屋子里偷偷抱着竹夫人松快会儿。
夏日的暖风隔着竹帘在屋里吹着,陆瑶听到院子后面传来两个小丫头嘻嘻哈哈的声音,知了声却一点没小。
陆瑶知道那是因为小丫头人瘦个子低,知了攀在树上,她们根本奈何不得。
不过她本也没打算让人把知了奈何了,只是给她们找个理由去外面院子里休息吹吹风罢了。
屋子里人越多空气越浑浊,也越闷热,陆瑶还能坐在窗边有小凉风吹着,两个小丫头就惨了,只能坐在廊下,即使太阳晒不到,地面也烫得人发晕,一动不动也能出一身大汗,不如给她们去清凉的后院找点事做。
陆瑶抱着竹夫人在屋子里停了一会儿蝉鸣,和后院的嬉闹声,捉摸着差不多了,就让两个小丫头替自己捡些漂亮石子进来,说要做山水用,如此一来,奶娘周氏回来听到蝉鸣声未歇和丫头嬉闹也不至于生气。
周氏很快就端着今天的酸酪回来了。
大夏天的这一碗酸酪可真是不容易,几乎要日日用新鲜奶发酵,隔了天就臭了。
南方的牛羊少,即使是霍家这样的大户,牛也是稀有的宝贝,数目并不多,更别说提供日日取奶的母牛了。
霍家的酸酪用的羊乳,江北也没有养羊的习俗,羊也是王夫人陪嫁带过来的,过来之后,王夫人日日一碗羊乳从不落下,等霍思城出生后,也跟着母亲喝羊乳,喝得小小的一张脸圆乎乎的,能跑能跳,比家里那几个后出生的男孩子要健壮的多。
周氏端着奶白色嫩嘟嘟的一碗酸酪进来,陆瑶已经提早一步放下了竹夫人,自己趴在小窗边看天。
周氏笑眯眯地给陆瑶讲今天的酸酪放了半勺蜜,尝起来甜丝丝的,哄陆瑶自己来拿。
等陆瑶自己接过青玉小碗用银匙吃起来,周氏才望向陆瑶身后小窗外,依稀可见两个小丫头正蹲在大树下边说笑边弯腰挑选着什么。
周氏收了眼,没说什么,反而给陆瑶说起出去一趟从外面听来的新鲜事来。
病好后女公子被困在床上不得出,夫人又不舍不得让她看书伤神,周氏心疼这个孩子,有心想给她找点事做解解闷。
正好女公子对庄子上的新闻趣事好奇,她每日出去的时候便专门听了一耳朵,回来讲给她听。
“您猜奴刚才出去听着个什么?咱们庄上啊,昨晚捉了几个外面来的盗贼,晚上去偷牛棚,怎料我们那守牛棚的童儿晚上贪凉不肯回家和一屋子兄弟挤,就睡在牛棚里的,正好给叫出来。”
陆瑶慢慢吃着酸酪,闻言便道:“是谁捉了他们的?牛棚里的童儿受伤了吗?”
周氏捉住她的手,擦了擦上面的奶渍,道:“您小小年纪,就是菩萨的心肠了。捉他们的自然是庄上的武夫部曲们,他们就住在半里外呢,那小童儿才六岁,杀了他也没用,强盗自然懒得杀,先顾着逃命了。”
说着,她叹了口气,道:“最近外面乱糟糟的,那些北佬被胡人打怕了,都往咱们南边跑,那些有钱的官大爷王孙公子们自然是有钱过江,去更富庶的吴郡了,剩下那些不如的,不就堵在咱们这儿了。
他们从北边逃命来的,身上带的吃穿少,到了咱们这儿,不就得想法子弄吃喝。咱们老爷早叫了附近几个族的乡老丁汉在附近守着,庄上的青年汉子们也都装备起来了,就防着那些北佬来当强盗呢。你瞧,这不就抓到了。”
周氏又絮絮叨叨说起另外那几房姬妾的少爷们争笔筒的事,话题渐渐绕开了。
下午陆瑶的两个丫头跑出去一趟又跑回来时,陆瑶就看到其中一个蹲在门口悄悄擦眼角。
陆瑶将人叫进来问了,才知道,昨晚住牛棚的那个是她的三堂弟,昨晚一声叫出来,当场被盗匪一刀子扎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开场好像有点宅斗风,但是咱们不往那个方向走哈,女主是走直接推平路线的。
最后一再强调,架空架空,魏晋背景元素,但是架空,《梁山伯与祝英台》有多空,我就有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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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小侍女的话,一整个下午,陆瑶都守在窗前,扒着轩窗看后院金桂树下的光影交替。
当炎炎灼日从后院那棵百年金桂的树梢后落下,小院的一角都是大片火烧燎过的云霞,陆瑶回过身,看着前院她父亲身边的阿卯穿过层层叠叠的回廊,绕到了她的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