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陆瑶的拒绝和冷淡,只让士子们更加疯狂。
他们都意识到,霍思城不想轻易把这么好的机会分享给一些人。
想一想也的确应该如此。
从前士人欲要在皇帝面前求一官职尚要费尽心思,小心求告,而如今霍思城手里掌握的机会又岂止是一官!
此时此刻,若论对士人的影响和主宰,霍思城的地位和皇帝又有何异!
甚至因为活字印刷完全掌握在她一个人手里,士人在她面前该比在皇帝面前更加卑微!
士人求官,既是从皇帝处获得权力,也是替皇帝治理江山,他们是君臣相得,互相成就的关系。
而此刻士人欲求霍思城为自己印书,只有他们求霍思城的,没有霍思城求他们的。
权力只得一时,而名声却可传千古!
让家境富裕优渥的士子来选,绝对是文章名扬天下思想传唱千古比权力更加具备诱惑力。
自霍满展示完活字印刷后,百家学宫便宣布广场辩论暂时到此为止,开始闭门谢客了。
可这只叫满城充满野望的士子们更加渴望,更加疯狂,更加兴奋。
他们像嗅见了血腥味的饿狼,绿着眼睛候在百家学宫外,死也不肯后退一步。
百家学宫闭门一日,士子们也在门外等了整整一天。
到十一月十七,百家学宫正门大开,上百学宫教师从正门涌出,飘扬的红绸展开,上书简体大字:
即日起,百家学宫开始招生!
“锵——”学宫门前铜锣一响,便有无数人声向外传播,一传十,十传百。
当无数人流涌向学宫们前的学生报名处,被挤到一边去的士子们才忽然想起:他们不是百家学宫广场上最重要的观众,他们也不是从各地前来临淄的最主要人群,那些想要进入百家学宫拜师学习的人才是!
他们在临淄城内人数最多的外来人士!
多亏了他们这些士子的衬托,这些不远千里前来求学的人都更加确定自己的选择绝对正确了。
看着无数人头在百家学宫门前涌动,士子们失魂落魄地挤出了百家学宫门前的广场。
士子们重新回到他们在临淄城内最大的聚集地,一处被某个富有士子买下的豪宅,宅内的后花园里早已有人准备了好酒好菜,他们就怅然失落地饮起酒来,酒意上来,有人泪洒当场,哭泣自己不能一展所长,活着也没意思。
此人一说,其余人也纷纷伤情,七嘴八舌地哭诉起来。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长衫,身体修长的人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花园内互诉悲情的士子们忽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不由望向进来的那个人。
因为那个人叫孙长恩。
这座花园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几天前他求见霍思城去了。
然后便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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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孙长恩就从只在某个士子小团体里的名人,变成了整个临淄城士子中的名人。
因为他进入百家学宫了。
因为他被霍思城选中做心腹了。
因为霍思城一来就让他主持一件大事——为《拼音字典》做注。
王若彩霍思城所著《拼音字典》,记载两千余字,印发三十多万本,但是上面只有字形和字音,百姓只能凭读音猜字,猜义,同音字不分,同字义不明,如果遇到从未使用过的字,哪怕知道其读音,也徒劳无用。
所以,霍思城想要在原有的只有字音和字形的基础上,再为《拼音字典》上的每一个字做注解。
这是一项过去的人从未想过的事——为每一个字做注解,士子们会为《诗经》做注,会为《春秋》做注,也会为《大学》《中庸》做注,无一例外,他们都是为文章,至少也是句子做注。
谁会去为单独一个字做注呢?那可真是吃力不讨好,做了注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即使有人知道了,这有什么用呢?能为士子们带来多少好处吗?不能。
——但那是在过去。
如果现在给临淄城内的士子一个返回过去参与王若彩和霍思城一起编写《拼音字典》的名额,他们为此打破头,甚至不惜杀死自己的每一个对手。
那是被三十五万双眼睛反复观看过的一本书啊!
而距离这本书被写出来,最长也不会超过十年——霍思城今年才十一岁!
不到十年,就有三十五万人看过这本书,而江北的势力和统治的人口是逐年增长的,活字印刷的效率上限在哪里,他们还不知道,但是即使一年三万册已经是瓶颈了,那也代表着,只要再过一个十年,又有三十万本《拼音字典》会被印刷出来,又有三十万人会看这本书——
这一次,他们一定要参与进去!
孙长恩那天来到之前相熟的士子们聚集的宅院处,就是来和这里的主人告别的。
他已经在临淄城内另外租住了房子,为了回报此处的主人之前一段时间的收留招待,他才愿意将自己在百家学宫的事提前告知——不然这件事要再等天才会被百家学宫宣布。
孙长恩在宅院主人面前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等他让自己的童仆收拾了东西从宅院后门离开时,已经有一堆他的“老朋友”“同乡”“知己”“同道中人”来送别他,顺便一脸热切地打听他住哪里了。
孙长恩没说,和人客气几句就带着童仆行礼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