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县衙?”陆长留不解,“侯爷为何作此想法?”
“因为白衣人攻击了虞温!”含山道,“虞温是黔州的琴师,他和吴县这帮人根本不熟悉,白衣人攻击他的理由只有一个,我们想出的以曲计时的法子,能够找到关键线索!”
“含山再跟几个案子,也可以去大理寺了。”白璧成夸奖,“大理寺有仵作一职可用女子,你恰好是学医的,可以一试。”
“我不要成天和尸体打交道,”含山无情拒绝,“我在侯府混吃混喝很好,侯爷不要总想着把我塞到别处。”
白璧成笑笑丢开,却道:“白衣人攻击虞温暴露了三件事,第一,他有危险还不肯离开山庄,是因为该杀的人还没杀完;第二,他不是雪夜盟的人,否则不会攻击我;第三,他知道虞温能够用琴曲还原杀人时长。”
“前两条也就罢了,第三条范围极小,”含山忙道,“侯爷在一楼询问虞温时,在场的只有我们几个和孟典史葛师爷,如今葛师爷已死,难道……”
“是的,他非常可疑,”白璧成轻声说,“孟郁。”
他这两个字念得很轻,像是吐出了一口气,但含山却忽然感到背脊生寒,她下意识转过脸去,猛然看见孟郁站在几步开外,他手里捧着一只杯盏,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孟,孟典史,”含山下意识抓紧白璧成的袖子,说,“你为何站在那里?快把温水送来啊!”
“卑职送来的温水,侯爷还敢喝吗?”孟郁微笑道,“侯爷已经在怀疑卑职了。”
白璧成原本靠在枕上,听见他来了,便撑着坐起身来,道:“既然孟典史来了,我就把话挑明了,你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是吗?卑职哪里做的不好,请侯爷明示。”
“我最先起疑,是你再三阻止虞温到二楼重演梅下捣衣。我刚到俪影楼时,二楼内室几乎自由出入,你不曾有半分阻止,而且奏琴的设室远离圆桌,重演一小段,并不会对现场造成破坏,但你一再坚持,我当时想,也许是你对虞温有戒心,不想让他重入现场。”
“卑职自然怀疑虞温,他不来没事,来了就出命案,自然是嫌疑最大的!”
“恰恰相反,虞温绝不可能是凶手!韦之浩被杀之时,琴声一直未断,如若是虞温假扮的白衣人,请问谁在抚琴?”
孟郁答不上来,却道:“卑职没想到这一层,是能力有缺,却也没有私心罢!”
“所以我当时感到不舒服,却没有确定你的嫌疑。”白璧成道,“但是接下来葛师爷遇害,让我对你的疑心又加深了一层。”
“这却奇了,”孟郁掠起冰冷的笑意,“葛师爷在岸上被杀时,卑职陪着侯爷在俪影楼,难道卑职有分身不成?”
“你没有分身,但有同伙。”白璧成淡然道,“白衣人推开高捕头杀掉葛师爷,说明葛师爷才是他的目标。如果葛师爷待在俪影楼,白衣人很难有机会,最好的办法是把他送到岸上。”
“我想起来了!”含山猛然插话,“孟典史,当时侯爷要丁甲来回话,是你提议葛师爷去传信的!现在想来,俪影楼也有两个听差的衙役,明明可以让他们去!”
“是啊,明明可以叫衙役跑腿的事,非要叫师爷去。当时葛师爷不悦离去,你便故意抱怨没有捕快在场,只能请他去。”白璧成道,“当时大家的心思都在七位商人身上,倒忽略了你的异状。”
“卑职这可真是冤枉!”孟郁苦笑,“卑职叫葛师爷传话实属无心,谁能想到白衣人会在岸上袭击他呢!”
“这话也能说过去,因此葛师爷之死我只是疑心,并没有确定。真正让我确定你可疑,是白衣人为了杀掉虞温用了三角镖。”白璧成道,“他用碎瓷破瓦杀掉韦之浩和葛师爷,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独门暗器,但却为了虞温暴露出来,这是为什么?”
孟郁牵牵嘴角:“为什么?”
“杀掉虞温是突发之事,不在白衣人计划之内,他没时间选择代替品,而且在紧急关头,使用趁手暗器是上佳选择。”白璧成道,“这次计划之外的杀人,是你要求他的吧。”
“侯爷真是说笑了,”孟郁坚决不承认,“卑职为何要杀掉虞温?他不过是黔州府的一个琴师,又不曾惹过卑职!”
“按照七位商人的描述,白衣人从闯入到碎壶到杀人再到跳窗而去,几乎是在弹指之间。就因为快,他们才没能救人,甚至忘记及时呼救。”白璧成道,“但如果虞温重演从碎瓷到罢奏的曲子,你就会发现,这一段并不是弹指之间。”
孟郁闻言怔了怔,没有说话。
“孟典史,你一定没想到,白衣人晚了一步。等他到了俪影楼二楼,虞温已经重演过梅下捣衣,”白璧成冷冷道,“你处心积虑要掩盖的,已经暴露出来了。”
“卑职要掩盖什么?”孟郁不屑,“请侯爷明示!”
“虞温坐在设室之内,专心抚一曲梅下捣衣,他看不见外面的事,只知道手下的曲。但从他听到瓷碎之声,再到外头叫喊杀人,这一段曲子用时太长了,长得不符合白衣人来去如风的描述。”白璧成道,“所以,这段时间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事,对吗?”
“卑职不知道,”孟郁面不改色道,“卑职同侯爷一样,赶到妙景山庄时,韦之浩已经死在地上。”
“你不知道,我就说给你听。昨晚的情景是这样的,白衣人进门之时,并没有引起韦之浩的注意,他在韦之浩身后换衣,穿白袍走到桌边猛然敲碎酒壶,韦之浩方才惊觉,但是来不及了,碎瓷已经插进了他的咽喉。”白璧成道,“确认他死亡之后,白衣人这才重新更换了衣裳,默默走出内室并关上门,这时候,屋里的七位商人才开始叫喊起来,而虞温也听到了声音,停止奏琴走出设室。”
“侯爷在说什么?”孟郁失笑,“白衣人难道有障眼之法?他施施然走进屋里,当着在座众人两次换衣,接着杀人之后再悠闲离开?您当那七个商人是死人吗?”
“他们不是死人,”白璧成笑一笑,“但他们是同谋,是白衣人的同谋,难道不是吗?”
孟郁的笑容僵在脸上,盯着白璧成不说话。
“白衣人同风十里交过手,风十里说他本事平常,而且逃跑时沿着云堤奔入松林,所以,他没有踏波而遁的本领,也没有出神入化的功夫,更不是雪夜盟的人,”白璧成道,“孟典史,你实在不该让他来灭口虞温,若非他走这一遭,我也想不到白衣人就是山庄的人,更想不到七个商人或许都是同谋!”
“七人在座,皆是同谋,”孟郁脸上掠过一抹阴色,“侯爷作此论断,可有证据吗?”
全员恶人
听孟郁要七人同谋的证据,白璧成却道:“这七位商人,有做古董玉器的,有开客栈酒楼的,也有做染坊瓷器的,生意有大有小,他们为何能进妙景山庄,能上俪影楼吃酒,能与韦之浩共赏夕照金鳞的美景?”
“侯爷这话不能问我,”孟郁戏谑道,“要把韦之浩摇醒了问一问。”
“那也不必问韦之浩,问问七位商人即可,”白璧成笑道,“或者走访吴县百姓,就能知道这七人与韦之浩的交情是什么。”
“如此说来,侯爷并没有证据?那么您这七人同谋的论断,要在走访之后才能下啊!”
“论理是这样,但我现在还能走访吴县吗?只怕妙景山庄已经被你们封住了,不要说我这个大活人,就是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吧!”
“侯爷多心了,”孟郁昂了昂下巴,“哪有此事?”
“孟典史不承认便罢了,”白璧成笑一笑,“即便没有七人同谋的证据,我也知道白衣人是谁。”
孟郁一听此言,眉心微跳,凝目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