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
全副武装的侍卫站满了主殿门外的石阶,训练有素的内侍进进出出,怀里抱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据说装着上好的药材、珍稀的字画、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江维桢懒得挨个查看。
他双手环胸站在内殿门口,冷眼看着最后一个内侍放下手里的箱子后轻手轻脚地退下,将视线转向正喝茶的不速之客。
“行宫今天真是蓬荜生辉,”江维桢似笑非笑,“难为陛下大老远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齐子元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据说是齐让亲舅舅的年轻人,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刚那两句话十足的阴阳怪气。
但也怨不得别人,就眼下这种阵仗,心意没看出来多少,既得利益者的嘲讽和炫耀倒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既得利益者本人在一个时辰前连太上皇是谁都不知道。
“舅舅客气了,”迎着对方几乎审视的目光,齐子元尽可能露出一个礼貌又得体的笑,“都是应该的。”
“陛下才是客气了,”江维桢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您现在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这声舅舅臣可担不起!”
齐子元:“……”
现在假装自己是个哑巴还来得及吗?
正尴尬着,一道低哑的男声从内殿传了出来:“维桢!”
江维桢应了一声,回手推开紧闭的殿门:“请吧,陛下。”
内殿里一片昏暗,只有床边燃着盏红烛,映出那道半靠在床头的清瘦身影和侍立在床边满眼警惕的近卫。
“让陛下久等了,”齐让轻轻挥手示意韩应退下,抬眸看向逐渐走近的少年,“原想着梳洗更衣稍微收拾一下,可惜病得太久实在下不了床,只能这副样子,还请见谅。”
“皇兄……”
齐子元走到床榻跟前,借着昏黄的烛光看清了榻上的人,背了一路的客套话突然就卡在嘴边。
在病榻上躺了太久的人其实是憔悴狼狈的,面色里带了些不健康的红晕,眼底有淡淡的青色,如墨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侧。
大概是勉强坐起来的缘故,也没来得及更衣,只在中衣外披了件素色的外袍,露出一小片久不见光的苍白皮肤和过分明显的锁骨。
就是这幅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连床都下不来的虚弱模样,却仍是好看的,过于精致的五官里还带着久居高位才能养成的压迫感。
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狭长,瞳仁靠上更多,瞧过来的时候,显得格外清冽冷漠不可接近。
“陛下一路劳顿,坐下说,”见齐子元一直支吾着说不出下文,齐让笑了笑,“我这幅样子实在不得体,吓到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