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让拿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让,”江维桢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也跟着喝了口茶后才缓缓开口,“先前我就和你说过,我解得了毒,也能养好你的身体,却治不了心病。”
“我知道,”齐让摩挲着手里的茶盏,语气淡淡的,“你说过不止一次,思虑过重,于身体无益。”
“知道就好,”江维桢说着,又忍不住摇头,“其实不止现在,就是你中毒前……我也知道你自幼就视大梁江山和天下百姓为己任,但有的时候执念过重,也未必就是件好事。”
“执念过重……”齐让低声重复这四个字,“确实是执念过重。”
“其实我觉得你有时候可以跟你那弟弟学学,”见他听进了自己的话,江维桢忍不住继续说了下去,“同样是当皇帝,他可比你当日要自在得多。”
齐让没接话,却也没有反驳,只是垂着眼眸看着手里的茶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太多,江维桢也不想再唠叨,正要起身出去转转,抬眼看见韩应推开院门匆匆走了进来
“太上皇,”韩应朝着江维桢也点了点头,“许将军求见。”
“许励?”齐让还没反应,江维桢先皱了皱眉,语气里是明显地不耐烦,“怎么又来了?”
“元朔日有大典,自是要今日过来,”齐让倒是没多少意外,目光在院内转了一圈,“起风了,请许将军进殿吧。”
一如齐让所料,许励今日来只是为了贺年。
在淑德皇后“薨逝”后的这些年,每逢年节他都会特意到永安殿来——既可以维系名存实亡的翁婿关系,也能够彰显许家在皇帝面前的份量。
眼下齐让虽然退了位,但依着许励的圆滑周全,更不会在这种时候就断了先例。
既是贺年,总不能空手而来,大大小小的盒子堆满了桌案,大都是些糕点、茶叶甚至还有许夫人亲手给许戎缝制的虎头鞋,最贵的也不过是两支山参,据说是许励托了一个出身辽北的手下专程回老家挖的。
并没有多昂贵,却承载着无法拒绝的心意。
齐让也不拒绝。
许励想要装成和往年一样,他便提了精神配合。
惯例的客套和寒暄,关心关心齐让的身体,说几件家中和朝中不值一提的小事,再询问一下许戎的近况,不知不觉竟也聊了小半个时辰。
眼见天色渐暗,此行的目的也算达到,许励终于起身告辞。
“这姓许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麻烦,”许励前脚出了门,江维桢后脚就从内殿里出来,看见书案前一脸倦意的齐让,叹着气给他换了盏茶,“也就是你,还耗费心神去敷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