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草木皆兵,唯恐一箱之隔外还有旁人,双目死死的盯着声音来源处,片刻不敢松懈。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步步走进来,又在靠近木箱时停下。
因为离得太近,她甚至能感受到外头人的气息,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四周寂然,适才的闷响也猝然止住,而后便是两人带着惊诧的对话声。
“这竟有人自裁。”
“倒是个烈性的。”
她茫然听着,虽不知他们说的是谁,却觉得心里发慌,生生压下即刻出去的冲动,等两人离开,她才敢微微直起身子,抬手尽力将木箱推开些缝隙,试图一探究竟。
能入目的景象有限,只能瞧见一只垂在箱侧的手臂,衣袖上梅兰芦雁花边洇成暗红色,顺着向下,整只手也被染红,但手指依旧紧紧攥成拳头,手心里握着条素绳,底端垂着的是一块卧鹿白玉。
那截衣袖,没有人比她更为熟悉,在她母亲强硬的将她塞进木箱里时,她还曾牢牢抓住过。
而那块白玉,是她向来不信鬼神的父亲,三步一叩首亲自送去佛堂,令其受香火熏染,只为给她母亲祈福所用。
此时,祈福的宝物已经沾上了她母亲的鲜血。
姜涟将额头抵在箱门上,还在怔怔的看着,泪水涌上来,盈满整个眼眶,所有的一切都浸在眼泪里,被扭曲成陌生的模样,但她不敢抹泪,甚至不敢眨眼,怕错过这最后一面。
四肢百骸像是被油煎火燎般,说不出的痛苦,喉咙里也哽着东西,如何急促得喘息也倒不上气儿来,只觉得要死在这尺寸之地。
正在绝望的当口,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声唤着“姑娘”。
她猛地醒过来,睁开双目迷惘的盯着头顶的帐幔,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
眼泪还在无意识的顺着眼尾往下淌,侍女银月举起帕子给她拭泪,满是担忧的询问:“姑娘,您又魇着了?”
姜涟转过头望着她,好半晌才恢复清明,勉强笑了笑,话说得半真半假:“梦见自己被锁进个木箱里,怎么叫都没人应我,还以为要死在里头了。”
“姑娘别怕,奴婢一直守着您呢。”银月扶她起来,跪在脚踏上为她抚背顺气。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不大会安慰人,每每碰上她被魇住,只会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想尽法子哄她:“梦都是反的,没人敢锁着您,况且奴婢就算睡死了,也给您留着只耳朵呢,不会让您叫不到人的。”
姜涟庆幸还有她稚拙的劝慰,抬手捏了捏她的耳朵,但因为今夜的梦,连打趣的心思都没有了,便又要躺下。
银月却拦住她,抬手往门前一指,低声道:“姑娘,前院的承安适才过来,说王爷不肯歇下,请您去劝劝,这会儿正等在外头呢。”
姜涟撑起身子,撩起帐幔朝外看,正瞧见窗纸上半弓着腰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