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此事对于裴瞬无足轻重,不过是一个侍女,他甚至连思索都没有,随口应下:“你们姑娘对你有恩,既要留下伺候她,往后更要尽心尽力。”
朝英连声应是,喜笑着望向姜涟。
姜涟被她打得措手不及,顿时心生抗拒,没有留给她半点儿目光,专注地摆弄裴瞬的发髻,他留在这儿的东西不多,有一支鹿首玉簪倒是衬他今日的带钩。
裴瞬任她束发,见奁台上的发饰琳琅满目,转头再看她髻上尚未插簪,伸手拨弄着挑出个花蝶纹玉簪比在她发旁。
铜镜里的人随之莞尔,清眸流盼、姣若霞光。
她给他束好发,稍稍低下身子,便于他为她插上发簪,而后起身举起铜镜扶簪左右而视,称赞道:“王爷的眼光一向是极好的,底下人应该已经备好了吃食,我去瞧瞧,挑几样王爷爱吃的。”
话罢,姜涟亲自往堂前去看,特意选了裴瞬惯爱吃的,刚命人准备妥当呈上去,他却已经等在门前。
身上的玄狐大氅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如潭的双眸愈发深不可测,薄唇紧紧抿着,莫名多了些悲悯的意味。
适才还和风细雨般的人,这会儿攒眉蹙额的,不知在想什么,姜涟接连叫了他两声,他仿佛如梦初醒,缓缓道:“悬北关那边出了事,饭是吃不成了,得赶紧去林家一趟。”
关乎到悬北关和林家的,便是林同裳失踪的夫君,姜涟知道其中利害,忙问:“人找到了吗?”
裴瞬说没有,“失踪不过是幌子,其实人早就不在了,尸首也在军中。林家派人去找,魏作章惧怕任咎,这才扯出失踪来遮掩,等府中的人带着我的亲书到悬北关,多番逼问之下,这才交代了实情。”
中郎将魏作章的作为令人心惊,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可到底该如何向林家、向林同裳交代更是难事,若是直接说他们要找的人早已身亡命殒,只怕他们经受不住,若是不说,又能瞒得到几时?
想想那日林同裳声泪俱下,姜涟不由心头一紧,担忧道:“那林姑娘……”
记得她在屏山时还满怀希望,盼着能通过裴瞬找到她夫君,甚至恨不能亲奔悬北关,她必然不曾想过,魂牵梦绕的人早已经死在悬北关。
银霜遍地,经马蹄肆踏,与尘土混杂后泥泞不堪,再没了最初的皑皑之色。
裴瞬一路迎雪到林府,将要迈进正堂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他平日还算讷言敏行,到这会儿只觉得笨拙,没想好如何开口,更不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状况。
他停在门槛前稍待,领路的侍从还在催促:“王爷快请进,我们老夫人今晨亲自去抄送经书,现下不在府上,小的已经命人去请姑娘,您稍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