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同裳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稍稍用力收回手,再次用衣袖遮挡住累累伤痕,怅然若失道:“我不能再留在这儿,我想要去悬北关,可是祖母断断不会同意。”
“你夫君不是已经过世,你去悬北关又能如何?”姜涟意图劝阻,后知后觉她的目的,“你想趁着我出嫁的时候逃走?你可知道若你真是不见了,你祖母会怪罪到我、还有王爷头上。”
“我知道。”林同裳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声音愈发低下去,“所以对不住,可是除了你们的婚事,我找不到更合适的机会。”
她半垂着头,泪水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淌下来,嘴中念念有词:“我没日没夜地想我夫君,即使手刃仇敌,也没能让我痛快半分,再如此下去,只怕我再也经受不住,我必须去悬北关,呆在他呆过的地方,或许才会勉强好受些。”
为着自己好受,不顾所有人,姜涟真想怪她,可到底是不忍心,她过得已经足够艰难,丧夫的悲痛是彻骨的,没人能与她感同身受。
“我知道自己太过自私,但是我……我再没有旁的办法了。”林同裳抓住她的手,合手攥在掌心中,乞求中带着无畏,“原本不想告诉你的,但实在愧疚,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可以告诉我祖母,但我再不要脸面地求你一回,望你能帮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姜涟没法子再拒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多谢。”林同裳如释重负,顺着她的目光去看满树的红绸,“不管如何,这上头的每一个祝词都是我真心的。”
姜涟不置可否,突然觉得这满府的装饰,半点意思也没有,刚刚萌生的那点子亲密,这会儿几乎荡然无存,只能沉下心来送客。
等到当夜四更天,林同裳再过来帮她收拾时,她已经收敛好情绪,像从前那般客气相待。
她沐浴完换好婚服,有人来为她绞面,先敷上粉,细棉线由双手勾成三角,一张一弛地划过面颊,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一阵阵袭来。
林同裳站在她身侧,轻声问道:“疼吗?要不要缓缓?”
姜涟摇头道不必,“一股劲儿下来吧,再歇歇只怕更疼。”
长痛不如短痛,她索性闭上眼,但失了视觉,听觉愈发清楚,甚至能听到绒毛被拽起又扯断的声音。
正忍着,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穿着大红小衫的侍从跑进来,急得上气不接下气:“王……王爷来了,浑身……是血。”
姜涟猛地睁开眼,眼梢瞥见匆匆而来的裴瞬,他依旧坐于轮椅上,失魂丧魄的模样,左颊到下颌的位置都被溅上点滴鲜血,或许是用手抹过,血迹在面上铺开,身上深松绿的大氅因为色浅,染上的血格外明显,大片大片的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