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2/2)

他之前虽然看过萧子昱吊威亚的场景,确实卓绝欲仙,但那毕竟有绳子拴着,眼下这棵树又高又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人怎么上去的?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旁边的袁珩就扶住树干往上一耸,在夜色中犹如一只巨大的蝙蝠,两次借力之后稳稳落在了萧子昱倚靠的那根粗枝上。

罗力后知后觉把电筒举高,满脸震惊。

感觉到身下树枝轻颤,萧子昱睁开了眼睛。他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着眼睛发癔症,一时间想迷糊了,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袁珩的脸色在月光下有点冷,肩头还落了几片枯叶,身后山影连绵起伏,皓月悬空。他有些恍惚,忘记了这又是哪次即兴夜行出宫,袁珩带他去看月亮。

袁珩看着面前满脸无辜的人,正准备发火,就看到萧子昱抬手指了指他的头顶。他转头看去,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是紫薇垣。”

山中没有光污染,夜空黑得纯粹,星斗如织,绵延出一副浩荡天相。其实萧子昱并没有学过天文,仅认识的几个星宫也是袁珩教他的。

他佯作不会武功,袁珩便在树上紧紧揽着他,出宫仓促,连朝袍都没来得及换下。那时他们还以君臣相称,行为举止却已经逾矩,萧子昱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自己的任务,一年多未能见面的同门,袁珩嫌他不够专心,轻轻捏了他的腰侧。

“子昱给孤介绍了那么多蜀国风物,孤来给你讲讲这星宿如何?”

于是他收回诸多思绪,万籁俱寂中只能听到心头的咚咚闷响。

袁珩看着他,眼睛里也像盛着月亮:“你若是能全部记对,孤就奖励你一件礼物。”

萧子昱向来聪慧,即使心如乱麻,也能分毫不差记住每个星座的名字。

“太薇,天市……”

“那是紫微垣,代表帝王,”他轻声说出最后一个。

话音刚落,龙涎香的气息陡然迫近,袁珩低头吻住了他。

萧子昱浑身僵硬,下意识捏住袁珩的肩头,来不及反抗间已经颤抖着唇舌被对方攻城略地。袁珩的吻极具掠夺性,像是谋划已久,他不可抑制地浑身瘫软,忘记了自己还会武功,手指一松就要栽倒下去。

明明在梨园待过那么久,见得越多就越是克制。萧子昱素来禁欲,感觉舌尖被含了一下,猫儿似地哼出声来。

袁珩的胳膊还揽在他腰间,呼吸是同样的粗重,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子昱,孤把王君之位送给你,你要不要?”

萧子昱心绪未定,看到袁珩的玄袍上落了叶子,想抬手为他拿掉,伸出手去却抚上了他的侧脸。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脑中各种计较浮现之前做出了回答:“好。”

袁珩仍不肯放过他,眼底的月亮烧了起来:“先前算命先生说孤命带魁罡,克六亲,你怕不怕?”

萧子昱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紧紧搂住了袁珩的脖子,诚实道:“有一点点……”

今天的月亮没有记忆中的那般明亮,星斗也不像以前能看见的那样多,萧子昱却陡然生出一股冲动,他想试探一番,袁珩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

哪怕是无礼了,失态了,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在这山林中也没有旁人能够听见,听见了也不会明白。他又扬声问了一次:“那是紫微垣,你知不知道?”

在帝王星宫下的那个吻,你记不记得?

袁珩背对着月色,神情隐匿在一片模糊的阴影里,只有声音依旧冷漠:“没听说过。”

清晨的林间起了雾, 鸟鸣声不绝于耳,萧子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以为是信鸦在叫他。

他头一次这样幕天席地地睡觉, 躺在另一个睡袋的罗力还没醒, 萧子昱钻出帐篷, 看到场务们已经借着晨辉开始布置起来。

今天的拍摄分ab两组,a组陆彦扮演的邓枫第一次参与门派除妖,获得了女主林晚的青睐,而b组剧情则是小医仙则被蔺不为捉住,关在了山洞里。

大家都还没醒, 萧子昱无事可做, 去香樟树底下练了会儿晨功。他扶住那片癞痢疤,再次窜了上去, 用脚勾住树干,头朝下倒挂下来。

以前在梨园做错了动作, 师父就要他们倒立,清醒清醒头脑。萧子昱做得轻巧, 身上累赘却重, 手机从口袋里掉出来甩到了地上。

他一阵心疼, 也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摔。刚要跳下去捡, 就听见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袁珩弯下腰去, 把他的手机拾了起来。

两人一立一倒,对视时便有些别扭。相顾无言, 袁珩率先开口:“屏碎了一点。”

萧子昱绷紧核心, 荡过去把手机抢了回来,屏幕上确实裂出一片瑕疵, 所幸还能使用。

袁珩看着他跟个沙袋似的晃来晃去,抬手玩了一把垂落的马尾,柔顺光滑:“功夫不错。”

萧子昱偏头躲开魔爪,没吭声。气血上头本就说话困难,他已经挂了不短时间,从细白的脖颈到柔腻的脸颊都落着一片薄粉,青筋紧绷。

袁珩罕见地没嫌冷场:“昨晚我去查了紫微垣,是帝王的本命星宿,没想到你目力还挺好。”

“不是目力,是记忆,”萧子昱说,“有人告诉我的。”

“哦?”袁珩饶有兴趣道:“是谁?”

萧子昱:“一个糟老头子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袁珩:“……”

萧子昱丝毫不觉得编排太子殿下有何不妥,“薛阿姨说你命带魁刚,克六亲,所以才需要找男妻来压制。但你的命星也恰好落在紫薇宫,在古代是要当皇帝的。”

袁珩挑了挑眉:“你觉得我能当一个什么样的皇帝?”

萧子昱摇摇头,平心而论,“ 不知道。”

史书上都没有的事他不敢妄加议论,大梁的历史硬生生空白了几十年,再有记载时朝官都换了三代,其中悬案至今未能破解。

时间差不多了,他脚尖一松,轻轻巧巧落到地面上,脚下枯叶完好无损。

萧子昱原地站定,将马尾甩到脑后,清秀的鼻尖上泛着汗珠,他面对面看向袁珩:“但我觉得,有这种命格的人,轻易不会被命运难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