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昱的个人小团队里还是罗力和日常助理王凯,摄制的地方是南方的一个民俗文化村,罗力给他发来确切位置,竟然在几百年前古蜀国都城的附近。
萧子昱拿到资料后愣住,真真猝不及防,他竟然要回到故土了。
临行前的一天萧子昱一夜没合眼,出发时顶着两只黑眼圈,看得袁珩直皱眉,拿出眼霜强迫他抹上。
因为回故乡而激动到失眠不丢人,萧子昱拒绝往脸上抹东西,还振振有词:“内调才能外显,精气神不是靠这些瓶瓶罐罐就能抹出来的。”
“内调已经没用了,”袁珩看着他的肿眼泡,“你需要急救。”
“古代的人没有护肤品,也不用急救。”萧子昱说道。
袁珩心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肿脸后还能耐看的。他头一次操心,检查了萧子昱携带的衣服和证件,最后还得来一句:“别忘了报备行程。”
萧子昱敷衍点头,内心早提前一步下了江南,近乡情更怯,他喜忧参半,还是紧张了。
飞机在云层中下落, 透过舷窗,隐隐能看到山间沟壑。平原被山脉切割得四分五裂,江水汇入干流, 蜿蜒出一袖翠色。
从这个角度望下去, 故土俨然变得陌生了。
萧子昱对蜀地的感情其实很复杂。
收养他的师门扎根于此, 牙牙学语时听到的是琴声乐声,艳词愁绪,还没学说话就先会了吊嗓,还不会跑步先迈会了台步,还没搞清自己的身世, 就先被这里的风土濡染了十分。
后来年成不好, 又遇到战乱,梨园开不下去, 弟子遣散许多。愿意留下来的跟着师父和几个师兄四处云游卖艺,在□□里艰难活了下来。
某次他们在画舫上给人弹奏助兴, 同行的弟子里萧子昱年纪最小,但他功底扎实, 身段灵活, 在江面上迎风而舞的时候像一枝脆嫩干净的新柳, 一眼就被船上的官老爷相中了。
那位官老爷, 正是当时微服江南的蜀王。
蜀王好声色, 在宫里有自己的乐坊, 想将人带回宫里。萧子昱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身旁的师兄却骇得面如土色, 纷纷跪地请求蜀王饶恕。
萧子昱还记得师兄萧谨川声音颤抖, 第一次乱了分寸:“陛下,子昱尚且年幼, 需要有人教导……”
蜀王高坐在软榻中,嘴里嚼着侍女喂来的水果,都不消说话,身旁立着的老宦官便呵斥道:“什么杂碎也敢驳了蜀王的意思,宫里的乐坊不比你们这草台班子来的大气?”
那是萧子昱第一次体会到身不由己,梨园二三十人被迫迁入蜀国都城,蜀王以同门性命为要挟,逼他入宫伺候在身侧。
然而还没等众人回宫,北方先传来消息,袁珩造反了,老梁王被软禁长乐宫,亲手写下了立储诏书。
蜀王天生胆小,当即改变了将萧子昱据为己有的主意,给他压下更重要的任务,刺杀梁太子。
被迫入梁为质的那天,前来相送的还是那位老宦官:“萧公子放心,只要您能完成任务,蜀王一定不会亏待萧谨川之流。”
彼时梨园众人已被吸纳进乐坊各司职务,虽然不必担心温饱,但君心难测,人心惶然。萧谨川更是几欲带人出逃,腿被打残了一条,全靠萧子昱求情才能苟活下来。
萧子昱伪装成质子的那天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此去入梁,也再不会有人将自己护于身后。
一晃千百年过去,他生死交错间重回故地,旧人却已经不在了。
下飞机后萧子昱还有些恍惚,罗力以为他不舒服,担忧道:“萧哥,你不会晕飞机了吧。”
萧子昱回过神来:“没事……只是,刚才做梦了。”
“做的噩梦还是美梦?“罗力帮他分散注意力。
“梦到了以前的一些事,”萧子昱回想起同门的一张张面容:“大概是美梦吧。”
节目组的车早早停在航站楼外,接上萧子昱后直接出发。罗力没忍住问了一嘴:“其他嘉宾呢?”
其他嘉宾的信息一直没有透露,只知道除了萧子昱外还有三位,开车的小哥嘴巴很严:“去了就知道了。”
罗力见套不出话,又开始嘱咐萧子昱:“萧哥,可能一下车就会有镜头跟拍,不用慌,就跟普通拍戏是一样的。”
萧子昱的仪态他是放心的,私下没人的时候依旧端庄优雅,只是怕他第一次拍真人秀会不习惯镜头。罗力继续说道:“你们每个人都会有专门的跟拍摄影师,每天有一到两小时单线直播,直播的时候可以粉丝互动。”
萧子昱把直播领悟为视频电话,点头表示明白。
下了高速转国道,最后沿着河床一直往村子里开,很快便抵达了录制地点兰溪古镇。
一下车,罗力和王凯就被带去了等候室。另外有工作人员来给萧子昱别上麦,带到了另一间青瓦白墙的院子里。
院子坐北朝南,正北堂屋,东西两间略小的偏房。工作人员将他领进西侧的房间后,从外面给门落了锁。
屋子里的人寻声出来,惊喜道:“萧子昱?”
萧子昱对这个声音印象深刻,低柔和缓的嗓子,带着微微的沙,有种偏中性的温柔。他同人打招呼:“温辞。”
先前《青玉案》试镜的时候,温辞和他一起试了方景时这个角色,他还记得对方的表演,兼具技巧和演技,十分鲜活生动。
“真巧,”温辞笑道,“我还在猜其他嘉宾是谁,没想到真的认识,恭喜你《青玉案》顺利杀青。”
“多谢,”萧子昱对他印象还算可以,认真道了谢,继而环顾四周,“他们好像把我们锁在这里了。”
温辞参加节目的经验比较丰富,“应该是节目组为了吸引观众,在一开始的镜头中留下悬念,我们要完成相关的任务才能出去。”
萧子昱早就留意到房间内的云台,光是镜头就有四五个,嘉宾们互相认识的过程应该也会是看点。
房间内的陈设很简单,方桌和太师椅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令人震撼的是其中一面墙上挂满了各式乐器,萧子昱一眼扫过去,认出了琵琶,古琴,阮,瑟……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比较怪异的是,这些弦乐器都没有琴弦。
温辞比他进来的要早,显然也注意到了,指了指地上的两只扁口竹筐:“弦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