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三年来,朝雪阁和创立它的朝雪阁主于整个青岳,可说是一匹极为可怕的黑马。
虽没人知道阁主是男是女、多大年纪、生得怎样,可整个青岳里,却处处都是他的传闻。当然,依照人那总爱嚼舌根的天性,外貌特徵相比其他信息要更沸沸扬扬一些。
街坊盛传,朝雪阁主是一好酒的魁梧大汉,也有的说她是一风华绝代的年轻姑娘,但争论到底,最多的说法必属是一又老又沉闷的难看老头,出自一个曾坐到朝雪阁某地方的小分阁主之口。
不过,也就是这样一个口耳相传的奇人,起初仅凭莫灵城一间小茶楼,白日做生意夜间卖消息,在短短年里就成了全青岳最大、最强的情报组织,比当年名震一时的离缘阁林氏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分阁遍佈各地,无孔不入。
其中,在其他三大宗门絮云宫、烬尘山和玉灵湖所处的三方城里,朝雪阁另设了除去凝海涯青龙主阁以外的三个主要分阁,分别以白虎、朱雀、玄武为号。
姜瑜本以为只是断了几根骨头,还有几道皮肉伤,并无大碍,然而这么跌跌撞撞离开了这么个传说地后,视线却愈来愈模糊,四肢渐渐麻木,几乎都要迈不动脚步。
转过一个路口,停下来仔细看了眼手臂上的伤口,果然泛着不正常的黑血。
她白眼一翻,骂了句该死。
不等姜瑜想好怎么办,远方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上去甚至比上一拨人更多上十几个,是从朝雪阁的反方向来的,而身后并没有响动。
居然没有选择夹击,鮫人脑子或许不太好。姜瑜暗自又骂。
照目前的情况,她已经失去一战的能力,只有逃跑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四下张望,姜瑜很快将目光锁在前边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上,拖着将要使不上力的四肢靠过去,一手挥开车帘撞了进去。
「什么……唔!」
里头有人!
大惊之下,姜瑜直接摸着黑扑上去捂住了那人的嘴,柔骨抵在他颈上,语调低沉冰冷:「想活命的话,闭嘴。」
黑暗之中,那人很快地安静下来,缓缓点头,可姜瑜仍旧没有放下柔骨,只松开了捂住他嘴的手,转而撩开车帘准备握住韁绳。
「什么人?!」
谁知才刚撩起帘子,又一张错愕的脸便映入了视线,手里拿着一把灵剑,应该是个修道者,车上这人的近卫。
姜瑜心中叫苦,面上却仍旧很冷,没有一点犹豫抬掌就要往他颈上劈去。就在这时,身后那人一把握住她手腕,力道不大,却足以一瞬间使她动弹不得。
「寧仞,驾车。」
少年的嗓音清润如水,似暖风拂林,听着倒舒心得紧。可惜姜瑜此时并没有心思想这些,只是反手扭开他的箝制,将他颈边的柔骨逼得更近些,望向车外那人,「我来不及解释,边走边说。」
「先把我家公子放开。」那名唤寧仞的少年同样神色凝重,紧盯着姜瑜的眼睛缓缓坐上马车,握着韁绳却没有动作。
姜瑜手上微微使劲,马车里的人便发出一声很轻的嘶声,脖颈渗出一丝鲜血,意思不言而喻。
「你!」
「寧仞,驾车。」
握剑的少年怒急,那人却丝毫不慌,纵然刀剑横颈,仍旧是温润如玉的声线,发出了一道让姜瑜都能感觉到几分威压的命令。车外人没有再违逆,甩动韁绳低低喝了一声,马车便动了起来,快速朝前奔驰而去。
姜瑜抵着那人的脖颈回到车内,于黑暗中静静地坐着,不再多发一语。
若是多话让人发现她已是强弩之末,凭车内这人,哪怕无丝毫灵力,也可以轻易将自己捏死的。
然而,漆黑的马车里,被她拿剑扣在怀里的少年却忽然开口道:「姑娘,你的手,还好吗?」
因为距离过近,姜瑜下意识想离开一些,才发现自己中毒的手果然已经动不了分毫了。
她心道不好,正打算抬另外一隻手接过柔骨,视线却猛地亮起,几乎同时,手腕被轻轻一敲,剑便这么离了手,鏗鏘落在脚边。
姜瑜抬眸大惊,透过角落摇曳的烛火,终于看清了少年的样貌。
那是一张生得极其温和的面容。
眉目清俊,如水温润,鸦黑色的发因方才的拉扯而微微散在胸前,一身雪衣白裳,尘污不染,明明只是如此轻地望过来,却好像世间一切美好温柔的辞藻都是为他而生,完美得可怕。
只不过,姜瑜总觉得在那片温柔暖意的更深处,似乎隐隐藏着几分她读不懂的情绪,使那双眼眸同大海一样,幽深无底。
姜瑜正要开口,那人却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马车外同时响起寧仞停下马车的吁声。
「来者何人?」是寧仞的声音。
「我等无意冒犯,只是在找一名女子,应已受重伤,不知公子可有见过此人?」
这伙傻逼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