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咬着嘴唇,看着他的眼睛,眼角已经泛红了,“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他想吻她的唇,最终只是吻去她脸颊的泪,“十七岁做的决定,很少有不后悔的。”
他什么意思?她爸把她交给季晏清的时候,他也才十七岁。
难道他后悔当初答应收下她这个拖油瓶了?
季绫鼻尖又是一酸,“我不会后悔的,就算是后悔,我也不会埋怨你。”
“绫儿,我不是在质疑你的感情。可是……可是我不能让你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就做出决定。”季晏清的声音有些颤抖,喉头发紧,“你今年高二,此前所有的人生都是在学校里度过的,日复一日的学习,其余时间都和我在一起。现在让你选,我的权重太大。可你还会有更大的世界……”
可她不想听这些,“你为什么不结婚,也不谈恋爱,也不找别的女人?”
他冷着声音,“我不是毫无情感经历,可在自己的生活里纳入一个人,是很麻烦的。”
她鼓起勇气,“因为你有我了,你不需要别人,你只是不敢承认。”
季晏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冷着心,“我不需要任何人,我从未想过把你一辈子束在我身边,我随时准备着你离开我,可如果你需要一个地方暂且歇一歇,我也会一直在。”
季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说什么不需要任何人,说什么随时准备离开,说什么暂时。
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每一句话都直愣愣地刺穿皮肤,插进她的心脏。
许久。
她抓起手机出了门。
季晏清一把拉住她,“去哪里?这么晚了。”
季绫带着泪冷笑,“你不是随时准备我离开你吗?你不是不需要任何人吗?”
他的心塞满了酸涩,他……知道怎么不让她哭。
可季绫的喜欢只是一时冲动而已,就像她小时候吵着要路边小摊的小兔子。那种兔子身体都不好死得快,可季绫就蹲在笼子旁死活不走。
季晏清终究顺从了她,过了三四天,小兔子就死了。他的宝贝因此哭了一个多月。
这种事总是很多,不论对错,她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她先会好好说,分析利弊,论证自己需求的合理性以及补救措施,无关大雅的,季晏清还是同意了。
可他若是不同意,季绫就使出小孩子的手段,撒娇,哭闹,不理他,不吃饭。
季晏清舍不得她哭,也受不了她撒娇,每一次,折腾一阵,还是顺着她来。
可这一回,她要的,他给不了,也不能给。
季晏清冷着脸,强行把她抱回家。
季绫挣扎着,踢他咬他,从呜咽转为哀嚎,“滚啊,你不是随时准备着我离开吗?”
“你这样走我不放心。”
季绫梗着脖子流眼泪,一言不发。
季晏清眼里满是苦涩,他原本硬起心肠,又被她的泪水软化。
他软着语气哄她,“去洗澡好不好?昨天还说要一直跟我睡呢。”
“一直?一直是多久?”
“直到你不想了。”他擦去她的泪水,蹭蹭她的鼻尖,“我当然希望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可是……”
他苦笑一声。
可是什么?因为她是他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还是因为要遵守他和季绫父亲的约定?
季绫一脸委屈,“我不想听什么离开的话了。”
“好,不说了。”季晏清只能这样应着。
没人教他怎么当一个好的父亲。
季晏清十七岁时,季绫的母亲周知言乳腺癌去世,季绫的父亲季晏平难以承受,自杀身亡。
季晏平走之前,把四岁的小姑娘抱到他身旁,跪下来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又求着这个刚收到大学通知书的弟弟好好照顾她长大。
季晏平说,他活着只是在受罪。
季晏平说,他只有这一个念想。
季晏平说,原谅你哥,这一回自私了。
就像,季晏清的父母临走之前,把十岁的季晏清交给刚成年的季晏平一样,季晏平把四岁的季绫交给了十七岁的他。
那以后,他是她的亲叔叔也是她的养父,她是他的亲侄女也是他的继女。
他得把这孩子好好养大,再微笑着送她离开自己。
原本,平淡而幸福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可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季绫洗完澡,兴致勃勃地抱着两个枕头去了季晏清卧室。
饱和度极低的室内被放上了两个明黄色印着涂鸦花的枕头,有点突兀。
季晏清洗完了澡,正坐在桌前,不知在电脑上看些什么。
季绫瞟了一眼,看不懂的符号公式,花花绿绿的表格。
她来来回回搬了几趟,几乎把自己卧室里的小物件洗劫一空。
她将自己的杯子和水壶放在床头柜旁,靠墙的那一侧堆满了玩偶。
季晏清转身,饶有兴味地看着小姑娘忙忙碌碌地摆自己的东西。像小动物在新的领地标记一样。
真可爱啊。他嘴角无意识地微微上扬。
季绫收拾好,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黏糊他,又担心影响到他工作,一转身正看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心里一慌,小声问:“小叔,我吵到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