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为何怔楞许久,再度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在信纸上鬼使神差写下了一连串年份,1958年,1959年,1960年。
姜湘盯着这三年,心想历史上的这三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她的现代记忆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一丁点用都没有!
她懊恼地敲了下脑袋,干脆不想了,把鬼使神差写下来三个年份的信纸撕掉,直接提笔,给李支书提了一件事。
红河湾大队地处偏僻,周边几乎全是大大小小的山林,她记得有一片山,山上长满了榆钱树。
春天的时候榆树叶子嫩得很,可以生吃,捋一把叶子,扔嘴里嫩嫩的,甜甜的,村里的小孩儿都爱吃。
当然,眼下是冬季,指望吃新鲜的榆钱叶子是没戏了。
但榆树皮可以剥下来,把最外层的粗皮去掉,再放太阳底下晒干,或者放灶台边上烤干,然后把成堆的榆树皮塞石碾上,来回反复碾,碾下来的细粉就是榆树皮面粉了。
榆树皮面粉掺着其他杂面,也能吃,能填饱肚子呢。
写完这件事,姜湘顿了顿,忽然觉得不对劲,倘若剥掉榆树皮,那树熬不过这个冬天就要死了,来年开春,新鲜的榆钱叶子都没得吃了。
她这个建议似乎是有点缺德……
姜湘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写这个离谱的建议,正想着要不要把这张信纸撕掉时,梁远洲回来了。
梁远洲满载而归,拎着麻袋,里面一罐麦乳精,一条大前门,还有两包沉甸甸的红糖。
“我没说要买红糖呀。”姜湘纳闷。
梁远洲道:“红糖是好东西,大人小孩儿都喜欢,你买了寄过去准没错!”
姜湘心想也是,既然是还恩情,不差这两包红糖。她把手里的信纸放一边,先帮着梁远洲一块把东西全部包严实了,然后去办事窗口寄包裹。
寄完了包裹,紧接着去寄信。
姜湘去买信封上要贴的邮票,梁远洲站在旁边,捏着她写下的信。
他低头随意扫了一眼,瞥见她写碾榆树皮面粉的事情,不由愣住。
“湘湘,你给李支书写这个干什么?”
“哦,你说碾榆皮面啊,”姜湘一门心思挑柜台里面花花绿绿的邮票,头也不抬道,“你帮我把那张信纸撕了吧,写废的,那张就不寄了。”
梁远洲“哦”了一声,听了她的话,慢吞吞把信纸撕了,但他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抬起头,目光灼灼望着姜湘。
闹饥荒的那三年,人人饿得面黄肌瘦,想了各种法子找能吃的东西,剥了榆树皮碾面吃,这不过是最寻常的一种法子。
可如今远不到闹饥荒的时候,湘湘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呢?
梁远洲心底有些猜测,微微激动,似乎想上前,又不敢上前,一时心绪翻飞,木木地站在原地。
姜湘没顾得上注意他,给信封上贴好邮票,然后写好寄信的地址,交给窗口办事人员,付钱,完事。
总算是办完了所有的事情,姜湘一脸轻松,转过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准备离开邮电局,走了两步,却见梁远洲没跟上来:“愣着干什么?走啊!”
梁远洲慢一拍,紧跟上来:“湘湘。”
他靠得太近了一些,姜湘不太自在,揉了揉耳朵,一边出了邮电局大门一边和他拉开距离。
“梁远洲,你跟了我一整天了,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你的事吧,不用跟着我了。”
梁远洲没应声,仍然跟在她身边,目光沉沉。
姜湘隐约觉得梁远洲的状态有些奇怪,她搓了搓发凉的胳膊,正准备和他继续说些什么。
下一秒,她肩膀猛地一沉,毫无防备的,被梁远洲掳进了旁边的胡同巷子。
巷子空无一人,安静地仿佛只有风声。
“唔唔唔!”姜湘拼命挣扎,眸光难以置信。
“嘘,”梁远洲不需费多少力气,一只手轻而易举捂住她口鼻,和她面对面,眼神相对,几乎下一秒就要低了头吻上来,“湘湘,我不对你做什么,你得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些问题。”
见他没再进一步,姜湘微微冷静,眨了眨眼,用力点点头。
梁远洲像是头一回见到她这般又乖又怂的模样,不由多看两眼,笑了笑,“湘湘,你怎么会突然提起碾榆树面的事呢?”
其实他更想问,湘湘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姜湘还以为他要问什么呢,一听是问这个,当即脸色激动,“唔唔唔”了起来。
梁远洲轻声:“我松手让你说话,你不能喊,不然我——”
不等他说完,姜湘捣蒜式重重点头。
梁远洲松了手,却见姜湘毫不客气呸了他一下,有恃无恐骂道:“臭流氓。”
梁远洲被她骂得眼皮一跳,作势就要继续捂她口鼻。
姜湘气呼呼瞪眼,急忙两只手抓住他的手,求饶道:“等等,我说!”
“……”梁远洲面无表情看她。
“有事就好好说嘛,你突然掳我干嘛呢?梁远洲同志,我跟你讲,要不是咱两交情在这,你信不信我现在大声喊救命了?”语气仍然肆无忌惮。
“……”见她不老实回答,梁远洲不说话,这次不捂她口鼻了,他低头就要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