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反应过来,一拍脑门:“看我这脑子,不问了不问了。两位里面请,里面说。我姓冯,冯一贵。呵呵,我爸妈起名字想让我遇贵人呢,结果听起来不太好听是吧?”
燕长青笑着说道:“你现在都是厂长了,这不也挺好的。我叫燕长青,这是我姑父陈有亮。我们本来是做废铁生意的,在商场看到你厂里的裤子,就进了点试试,没想到还真有些店里愿意卖,就准备再进点货看看。”
……
说着话进了厂里的办公室。
也挺简陋的,几把黄色的木椅子,一张小木桌。
还有个电话机,和个传达室差不多。
冯一贵拿起桌子腿旁的暖水壶给俩人倒了水,然后又给陈有亮递了个烟,又开始道歉:“真是对不起,我这人说话有点……刚才的事儿你们别介意。当年我就是在厂里因为这张嘴,差点被开除,后来才干脆自己出来弄了个小厂子……”
原来是死不悔改啊!
吃亏了你也不改,就服你这种人。
关键他还在说:“商场那边有个经理嫌我说话不好听,不愿意卖我的货,都不把我的货摆到显眼处,想卡着我要点好处。刚才我就是催货款去了。那边说要等月底商场一起结账,一毛钱都不给。”
“这年头的人啊,有点小破权利就知道刁难人,还想要好处,什么人都是。回头我就得找他们领导说说去,再让这种人管事,商场迟早倒闭……”
你这话要当人家面说,信不信人家下个月都不给你结账?
燕长青放心了!
就这张嘴,都不怕他去抢自己生意,也就是他在本地,估计能开厂的还有些关系,不怕得罪人。要是去了外地,凭着这张嘴,不挨打都是好的。
老老实实在这儿当厂家吧!
冯一贵唠叨了半天才说到正事:“你们还要进货,能销售那么多吗?可别进了货压手里,这种裤子你想改成别的都不成,当抹布都不……”
我谢谢你吉言了啊!
货还没进到手,你就说我要压货,有这么说话的吗?
燕长青瞬间有些无语,刚还吐槽他说别人不太讲究,没想到换到自己身上来,果然不太顺耳。
不过他对这人印象还挺好,因为一不怕他抢生意,二来这人说话一直都是看着他和姑父俩人说,没把他当小孩儿。
有些人的性格一旦形成,天生的习惯他改不了的,这人短短时间,就让俩人见识了什么叫不会说话,俩人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不做生意。
确定了,这货能开厂,要么家里底子厚,要么家里关系硬……
一般人他不敢这么干啊!
我刀呢
冯一贵原来就是服装厂的人,所以才出来继续办服装厂。
这人说话有时候不太中听,但是和他谈生意还是挺利索的——他得罪了人家商场里的人,人家都不愿意卖他的货,卖了又拖着不给他结款,他正想办法回款呢!
好歹是个服装厂,虽说小了点,可都已经混到连条裤子的生意都要做了,还想个啥!
有人拿现金来进货,对他来说就像天上掉馅饼,说的极其干脆利索:“给商场我都八块多,给你们最低价,八块钱一条怎么样?这个价真不能低了,再低我都赔钱。”
完了又来一句:“你们确定现款买吗?那咱们可得约定个退货时间,不能太长了,万一钱让我进了原料,你们来我也没钱给……”
这话要往好处想,说明说话的人讲道义,做生意讲风格,现款进货还可以随时来退。
不能往坏处想,那不就还是说你拿了货,迟早还是卖不出去吗?
做生意的人都讲个好彩头,人家卖卤肉的,都说猪舌头叫赚头,没人说舌头——别的地方不清楚,反正燕长青老家都是这么叫的。
所以燕长青和陈有亮直接忽视了后面一句话,反正这人的话都不能听全,全听了生意没法做。
如今这年头国企里面都是铁饭碗,工人是老大。看油田那里就知道,技工们看到领导都可以爱答不理的,反正只要干好活,领导们也觉得无所谓。
除非犯了什么重大错误,一般也不会轻易开除人。
但是眼前这位,能在不犯错的情况下,靠一张嘴让人差点开除他……啥都不用说了,这不是还想和他做生意嘛,有些话只当听不见就是。
主要是八块钱的价格,真香!
而且厂里还有货,原本说的加紧生产是为了供货给商场根本就是假的。
冯一贵的解释是:“我准备让厂里把这批原料生产完,先停产一段时间的。有货我也不想给商场那边送了,他们回款太慢,小人当道……”
燕长青俩人表示理解,不但能理解你的想法,和你一接触,我们对商场回款慢都有点能理解了。
其实这人真不错,还给俩人安排住处。
晚饭也给包了,厂里有食堂还要带俩人去外边吃。
这地儿有点偏,跑来跑去也麻烦,就在食堂吃点就行。
车也开进了厂里,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
挺好!
……
第二天装货的时候,两万块钱总共两千五百条裤子,冯一贵还让人多装了一百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