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那份证据别人看完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但傅葭临却看出了其中奇怪的地方。
烟雨楼的杀手,除非是楼主允许,否则绝不可能掺和到朝堂里去。
而那时主事的人,是傅葭临的师父,他师父那个人冷心冷情无子,常年又以面具示人。
怎么都不可能和谢相牵扯上关系。
“你来了。”谢相像是毫不意外傅葭临的到访。
“你是故意让我们取到王驰手中证据的。”傅葭临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一是谢慈可能真的没想到装疯卖傻多年的王驰会参与其中,二是谢慈手里有更重要的底牌。
谢相:“你是想问,我和你师父的关系吧?”
“我们交好很多年,两人宛若同体,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不分彼此的。”谢慈道。
傅葭临:“我没听师父提起过你。”
“我也从不向人提起他。”谢慈道。
傅葭临盯着谢慈,半晌,他像是觉得谢慈不会说什么有用的话,转身就想走。
“你师父是被你杀死的,不是吗?”谢慈反问。
见傅葭临眼里虽神情不动,但手却猛地攥紧。
“烟雨楼每一代最后活下来的兵人,最后要杀的人就是楼主——也就是你师父。”
谢慈:“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
他看着傅葭临满是警惕的眼神,扯了个笑:“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和你说。”
“你喜欢的人不知道你做过这件事吧?”谢慈问。
“如果她知道,你居然是个连自己师父都杀的疯子,你猜她会不会被吓跑?”
傅葭临抿紧唇,忽然蓦地抬眼一笑:“你才是那个疯子。”
谢慈看到傅葭临突然握紧手中的剑,刹那间,凌厉的剑峰就向他挥了过来。
“我可不只这一张底牌。”谢慈道。
傅葭临充斥着杀意的剑峰划破了他的脖颈,却只是浅浅割开一个口子就停了下来。
他知道傅葭临不敢。
谢慈养的暗卫立刻冲上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傅葭临按在地上。
他抬了下手,示意暗卫们把剑都收起来。
“你其实根本就回不了头。”谢慈俯身看眼前的少年,“赎罪、不再作孽……傅葭临,你的罪孽这辈子都赎不完。”
谢慈熟练地蛊惑少年:“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吗?要成为执棋之人。”
“你杀光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再用天下为笼,束缚想要逃离的不听话的金丝雀,不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吗?”
四下静寂,院中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灯火幽微,傅葭临的脸大半都埋在黑暗里。
“她不是金丝雀。”傅葭临突然道。
谢慈皱眉:“你说什么?”
傅葭临挣脱暗卫们的束缚迎上谢慈的目光。
少年的眼里有坚定、有倔强,甚至有一丝同归于尽的决绝,却唯独没有谢慈期待的阴狠。
傅葭临又重复了一遍:“她是个人,不是宠物。”
更是他的太阳,可是笼子怎么可能装得住太阳呢?
性子烈点的鸟儿都会在笼子里绝食而亡,更不要提一个活生生的、自由的人。
谢慈想到了傅葭临会拒绝, 却没曾想他当真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他这才明白那个漠北的陆怀卿竟对傅葭临影响如此之大。
谢慈突然觉得他一直以为的目标都错了。
他该更早一点控制住陆怀卿的。
那人对傅葭临远比他以为的更重要。
等到傅葭临头也不回离开,手下才问:“大人,您为何不将陆玠的死告诉五殿下。”
“我原本以为他会因爱生怖, 但偏偏这人当真活成了个人。”谢慈望着傅葭临的背影, “那些假证据,除非他为爱昏了头, 不然可骗过去他。”
他提起傅葭临杀他师父的事,也不过只是试探而已——没想到, 傅葭临还当真和他预想的不同。
“把陆玠死的事情往漠北和宫里送。”谢慈道。
不是每个人都是傅葭临,总会有人听信这个的。
傅葭临从谢府离开,他走在长街上, 丝毫没有察觉到长安又飘起了纷纷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