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2/2)

梁恪言这才松手。

他没兴趣和周行敛说话,只看向周茉芸:“周姨,柳絮宁不是你们饭桌上的一道菜。你儿子再敢打她一点主意,我只能掀你们家的桌了。”

柳絮宁一怔,身前是从他颈间和耳后传来的滚烫气息,身后抵着冰冷的轿厢,两种极致的反差在她外露的皮肤间左右互搏。

梁恪言的这番话放到几个月前,周茉芸只会表面扯笑,暗里不当一回事。但今时不同往日,梁家大局即使未定,可无论未来是什么定数,梁恪言都已经成为了她永远也得罪不起的那个。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抱歉的表情,生拉硬拽着周行敛下了不属于他们的楼层。

偌大的空间里少了两人,却像抽离氧气的真空,只听得到两人一深一浅的呼吸。

电梯里光线明亮得像阳光过剩的透明方盒,可柳絮宁的视线里晦暗一片。

——梁恪言没动,依然站在她面前,抬头就是他宽阔的肩膀。

眼眶又有发热模糊的冲动。

周茉芸说的没错,她终于体验了一把“众星拱月”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在一场定义为“happy”的聚会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愉悦。

参加所谓的豪门宴会时,她的周围是一圈由真金白银与万千宠爱一同堆砌下长大的千金与少爷。参加起瑞的年会时,她的周围是靠自己的努力和实力光明正大踏进起瑞的人。

不管在哪里,她总是格格不入的。她是黑色墙角意外冒出的小野花,不至于遭受践踏,却屡屡被忽视。三个人的环境里,两个人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地讲着悄悄话,偶尔爆发出几道惊天笑声,这何尝不是一种尖锐的凌迟?

自卑和痛苦像流水从她身上淌过,微不足道的力度却足以碾得她一颗脆弱的心稀巴烂。可这条路分明是她自己要选的,如今得到了再后悔,实在是贪心不足得陇望蜀。

自作自受的下场就是忍。

而在今天,她终于拥有了这种参与感,这迟来的参与感。

她懂这种虚情假意,可身处这样的环境,谁不是戴着虚情假意的面具与人交好?只有她,连份虚假的表面功夫都得不到。

头顶的灯光映在大理石地板上,拉成一条一条笔直的线。

电梯在16楼停下,没有人挪步。

“gog up。”冷漠的机器声响起。

但梁恪言听见很微妙的一道抽气声,像被雨打湿的小动物,无助地发出一声信号,不似求救,只为当下的发泄。

从她捂住脸的指缝中漏出,又晃晃悠悠地飘进他的耳朵,在他的皮肤上灼烧着。

她低垂的脑袋自然地挨着他的肩背,他的脊背像一根弦,紧了又松。

又是一声细小的啜泣。

梁恪言觉得那股灼热感就这样贯穿到心脏,烧得他身体空空荡荡,连眨眼都僵硬。

意义

他一定听到了她的啜泣声, 即使如此微弱。不然,他为什么沉默呢?

柳絮宁想打破这份沉默:“我……”喉咙哽了一下。

梁恪言按亮“93”,他没有回头,只放轻声音:“从这里到93层要两分钟, 够你哭吗?”

她抹眼泪的幅度不敢变大, 却似赌气般说道:“不够。”

“那我们再坐下去。”

“也不够。”

“那再坐上来。”

柳絮宁沉默不语。

“想怎么教训他?”梁恪言问。

这个他, 指的是周行敛吗?

心里冒出设想的这一刻,柳絮宁都觉得好笑。她以为她是谁啊,她能给周行敛什么教训?画饼真是成为资本家的第一节 必修课,都画到了她身上来。

想着, 柳絮宁终于忍不住出声:“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别拿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来给她甜头。

“我知道。”

“那你……”她抿唇,“就不要用哄小孩子的方法哄我。”

梁恪言:“我没有。”

“你就有——”

“如果你像小朋友一样就好了。”

童言无忌,为所欲为,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为任何的后果而发愁。

梁恪言的口袋里原本装了一把话梅糖, 最原始朴素的黑色包装,彼时许芳华抓过两把,一手给梁锐言, 一手给他。梁锐言一脸嫌弃,说,奶奶您十年前给我我还真就接了,您能看看我现在多大了吗?

于是两把都给了梁恪言,他无言地看着自己鼓鼓的口袋, 又看着笑的眉眼弯弯的老太太, 只能无奈地笑笑。老太太存心要逗他,不爱吃就分给妹妹们吃。

他随手分给路过的起瑞员工的儿子女儿。大人诚惶诚恐地看着他递去的糖, 怀里的妹妹欣喜地接过,声音甜甜地说谢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