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笑了笑,摇头道:“夫人说的是哪里话,您病了,我来伺候您是应当的啊。”
她说着话,瞥了眼屋里的情况。陆氏应当是刚起来,阿九便接过旁边丫头的手,打湿了毛巾,替陆氏洗脸。
待伺候完洗脸,又问起吃药的情况:“姑母的药可好了?我去小厨房瞧瞧,顺道给您拿几颗蜜饯来。”
阿九说话时候,声音也是温声细语的,很叫人喜欢。陆氏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欣赏。
阿九说罢转身,刚打起帘子,便与一步履匆匆的人影撞了个满怀。
她闷哼了声,便听见一声低沉的:“抱歉,没撞疼你吧?”
阿九眉目皆一停,片刻后才找回自己声音。眼前这人,轮廓分明,五官隽秀,即便风尘仆仆,也难掩俊色。这人正是江采。
江采瞒了消息,想给陆氏一个惊喜。他走得急,在门口没注意阿九出来,与她撞上。
阿九手里的帘子在刚才掉落,她重新打起来,这会儿外头已经出了太阳,太阳光照进来,落了一点在阿九脸上,更衬得她皮肤白皙。
江采与阿九已经分别三年,他略顿了顿,认出她来,同她行礼。
阿九一撞上他的目光,不由得脸红。
她低头,有些手忙脚乱地行礼,语气里却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少爷回来了。”
二人说话之际,里间的陆氏已经听出了江采的声音,下了床迎出来。
“阿采!”
江采见陆氏脸色并不大好,他还不知陆氏病了的消息,当即也变了脸色,搀扶上陆氏的胳膊。
“娘!这是怎么了?”
陆氏听见他这一声,心中欣喜又多几分,“没事儿,就是偶感风寒罢了。你怎么也不给个信,我好让他们去接你啊。”
江采摇头,扶着陆氏往椅子上去,“我这不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吗?”
陆氏被他逗得喜笑颜开,“你啊你,你爹若是知道,定然高兴坏了。”
阿九听着他们说话,笑着颔首,出了门往小厨房去。
阿九端了药碗回来的时候,江采正陪着陆氏说话。陆氏又躺回了床上,屋内的炭火也烧得更旺。
阿九拿着药碗走近,“夫人该喝药了,有了少爷,我正好做甩手掌柜。”
江采看她一眼,接过药来,笑着道谢:“多谢阿九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也是劳烦阿九招呼母亲了。”
阿九不忍与他对视,只低着头摇头:“少爷说的是哪里话,夫人待阿九有恩,这是阿九该做的。”
陆氏也活了这么多年,一看阿九,就知道她有什么心思。她看阿九是欢喜的,阿九这孩子,性子稳重温沉,人也生得好看,谁能不喜欢呢?
可惜……陆氏又看一眼江采,妾有情可郎无意,她免不得叹息。
她知道儿子心里有人,是叶家小姐。这是儿子的终生大事,陆氏向来宠爱江采,因而并不欲多加干涉。陆氏是想撮合江采和阿九的,她觉得有阿九在,能照顾好这个儿子。若能行,便是让阿九给江采做通房也可以。可惜那叶家小姐性子张扬,眼睛里只怕容不下沙子……
陆氏想着,咳嗽一声。江采立刻皱眉,“母亲,喝药吧。”
陆氏从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嫁到江家之后,夫君也爱她敬她,她从小就不喜欢喝苦药,对上江采的视线,只得妥协:“好吧好吧,我喝就是了。”
阿九见状,捂嘴笑了声。
陆氏嗔怪瞪她一眼,“没大没小。”
江采见她喝了药,眉头才舒展开来,“母亲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陆氏不敢反驳,转移话题:“你可是连夜赶回来的?昨夜下这么大雪,你是在哪儿休息的?瞧你这一身,还没沐浴吧。妙儿,快,快去准备一下。”
妙儿是陆氏的贴身丫鬟,闻声已经出了门去,江采拦都拦不住,只好妥协。江采少年老成,从前便是端方稳重,如今年纪上来,只增不减。
他只皱眉,又问了问府里的情况,与陆氏说了些自己这几年发生的事。时间消磨得快,眼看已经过去快两刻钟,陆氏依依不舍让江采先去料理自身。
江采起身作揖:“多谢母亲,那儿子便先告退,母亲保重身体。”
待江采出了门,陆氏才收回不舍的视线,又与阿九说话:“阿九啊,你瞧他,是不是又长高了些?真是大人了,我还记得,他从前就这么点高的时候。”
那些记忆一瞬间浮现心头,陆氏不由得感慨,“老啦,不中用啦。”
阿九劝慰:“没有的事,夫人您还年轻,少爷也还小,等日后少爷儿孙满堂,您再说老这话吧。”
陆氏握住阿九的手,“阿九啊,你也长大了,我知道,该给你说亲事了。原本我想把你留在阿采身边,可叶家姑娘是个不容人的,留下你反而不好。等我身体好些,等开春,我便为你相看亲事。”
阿九闻言,哐当跪下,落下两行清泪:“夫人,阿九想再伺候您两年。您对阿九的好,阿九无以为报,只能留在您身边伺候罢了。嫁人不嫁人的,都不重要。”
陆氏被她动作吓到,连忙扶她起来:“好孩子,好孩子……”
阿九吸了吸鼻子,哭愈演愈烈,有止不住之势。
她是真心实意感谢夫人,也是真心实意想留在她身边再伺候两年。
她对江采是有些倾慕的心思,可江采从小和叶家小姐青梅竹马,她有分寸,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从未想过高攀。
陆氏抱着阿九的头,只是叹息。娘儿俩无声沉默,这事儿暂且被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