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喝了许多酒,步子七倒八歪,一把掀开了阿九的盖头,而后唤她:“玉珠。”
阿九笑容只僵了片刻,江采甩了甩自己的头,似乎清醒过来:“对不起,我认错了。阿九。”
江采说着,一把抓住了阿九的手。他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神色好不狼狈。
笑容更是凄怆,“阿九,我会与你相敬如宾的。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阿九想,相敬如宾也挺好的。好歹她已经是他的妻。
阿九扶着江采起身,江采一把把她带倒,覆身上来。红烛灭,灯影烧,迷迷糊糊里,阿九又听见他喊:“玉珠。”
不,她不是玉珠,她叫阿九。
陆九。
6做噩梦 我只是爱上了两个人。
阿九攥着床单被褥,到底没有纠正他。谁叫她身不由己,背负着救命之恩,又确实心有所图。种种般般,都只好忍下。
第二日,阿九醒得很早。
她转头看向身边躺着的江采,看他闭着的眼,抿着的唇,轮廓走得流畅至极。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九听见江采闷哼了一声,那双眼睁开,露出好看的眸子。他转过头,同阿九四目相对。
阿九试图从他眼睛里,察觉到一丝陌生与不解。但是她未曾察觉到,江采似乎对此很是习惯。
或许他已经扭转过来心态,阿九想。
阿九起身,要伺候他穿戴。被江采拦下,江采按住她的手腕,脸上爬一抹不自然的绯红:“你别……你也累了,我自己来吧。”
江采忽然温柔体贴起来,阿九只是微笑,应声好。江采从来是如此性格,看似冷心,实则面热,他其实很会体贴人。
阿九也起身,自己穿衣服。她的行动受限,动作有些迟缓,尽管她极力地掩饰,还是被江采察觉出来。
江采囫囵系上自己的扣子,夺过她手中的物什,反过来伺候她。
你看,这个人这样观察细致。正因为如此,阿九时常想,他是否也待自己有些许不同?
听见屋子里的动静,丫鬟们才推门进来,伺候梳洗的,铺床叠被的……
福珠替阿九梳头,从镜中看她一张娇面,似乎更粉中带俏。待江采出了门,福珠小声同阿九打趣:“恭喜夫人心愿得成。”
阿九小声斥她,这话多难听。何况她的心愿得成,还建立在叶家一百零一条人命上。
阿九轻声地叹息,恰好宝珠打起帘子,放进一阵风来,与她的叹息相抵。
宝珠端了铜盆,浸湿了帕子,伺候她洗脸。
待洗漱过后,便要去给陆氏敬茶。她与陆氏常相见,可今日身份不同,她不再是阿九的身份,而是江陆氏的身份。
江陆氏,这三个字在唇齿里掠过一遭,仿佛都生着香气。
她想她是很对不起叶玉珠,可她仍旧要欣喜。
只好等百年之后,她下去见到叶玉珠,再同她认真道歉了。那是,叶玉珠也许仍旧要趾高气扬地羞辱她,也随她去。
“好了。”福珠替她挽了夫人发髻,穿戴得宜。
出了门,江采在廊下负手而立。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待阿九走近,他才回过神来。
“你来了。”江采说。
阿九点头:“是,咱们走吧,莫叫……母亲等急了。”
母亲两个字,从她口中出来,略作阻隔。
江采看她一眼,与她一前一后出了门去。
陆氏今日喜上眉梢,见他们过来,忙不迭招手。陆氏拉着阿九的手,越看越欢喜,只是欢喜之中,仍旧有些许悲伤。
这悲伤没人可说,阿九也忽略不提,端过茶水,敬上。
“母亲,您喝茶。”
陆氏点头,接过阿九的茶,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交到阿九手中,“这是我母亲传给我的,我今日传给你。”
阿九喜道谢:“多谢母亲。”
陆氏点点头,扶她起身。又叮嘱江采:“阿采,你成了家,可不许欺负人家。”
江采略低着头,应下:“是,我明白。”
江采成了婚,瞧着皇帝也没有追究江家的意思,陆氏仿佛一口气松到底,如同一堵墙,土崩瓦解。又或许是前一次的风寒仍旧藏在身体里的暗处,伺机而动。
总之,陆氏病了。
这一病来得突然,不过是第二日,陆氏的丫头去请她,却发现陆氏卧榻不起。
丫头大惊,连忙去禀了成国公与江采。江采在家里,来得最快,阿九也跟着。
陆氏眼睛都睁不开,脸上潮红,眼神迷离,看着江采,却换了一声:“逊哥。”
这自然是成国公的名讳。
阿九也听见了这一声,心中恍然有种预感,陆氏只怕不行了。她凑近床边,握住陆氏的手,轻声唤她:“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