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照非眯起眼睛,叹了声。观海继续道:“所幸大人救了她!”
陈照非不置可否,又说起旁的:“我让你布置的车马可妥了?”
他原是要回京复命的, 为这事已经耽搁了好些日子,如今她伤势稳定下来,他也该启程了。
“大人放心吧,明日一早,便能出发。”
“嗯,叫青水留下来照顾她吧。”
阿九眼睛仍旧看不见,乌漆麻黑一片,在这样情况下,耳朵便变得格外灵敏。
哒哒哒——脚步声渐近。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进来的人似乎是女子,脚步声很轻缓。一晃神,脚步声已经到了耳边。
“陆小姐,你可是醒了?”正是留下来照顾她的婢女青水。
她的伤陈照非皆已经处理过,只需要换药,而后静待些时日,便能好了。
阿九嗯了声,青水轻笑一声,替她擦拭脸颊,“陆姑娘,我家公子外出办事去了,因这事急在一时,便留下我我来照顾姑娘。姑娘放心,我定然会好好照顾你的。”
阿九道谢:“多谢你。”
青水没再说什么,伺候她换了药,便退了出去。
眨眼便过去数日,阿九与青水逐渐相熟,也会闲谈。青水似乎对她主子非常敬重,言语之间皆是夸奖。
“我家公子是个非常好的人。”青水比阿九小三岁,才十七岁。
阿九的眼睛已经能看清光线,只是还看不清楚人,便仍旧用布条遮挡着眼睛。
青水将她全身按摩一遍,喂她进了些米食,又放她躺下。
这几日,她的手伤与腿伤也在好转,如那位陈公子所言,的确疼痛难忍。在这一点上,青水也帮不上她,只能时常听着她□□,和她说话分散注意力。
“陆姑娘,你若是实在疼痛,便喊出来吧。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定然不会笑你的。”青水皱着眉,心里不忍。
阿九死死咬着嘴唇,摇头。她眼角渗出些泪花,顺着脸侧流入头发之中。
只要熬过这一阵子,就会好起来了。阿九在心里用这句话支撑自己。
她想起在江府暗无天日那段日子,便觉得这种疼痛好像也没什么了。那才是对精神的折磨,人不人鬼不鬼的,可如今,她能重新做人了,她忍得住。
青水叹息一声,心道:“这位陆姑娘倒是个坚强的。”
青水悄声退出去,屋外的夕阳从窗户透进来,阿九咬着唇,小声啜泣起来。她从小就很怕疼,可是后来来了江家,终归是寄人篱下,也不好太过张扬。她便让自己忍着,装出一副什么都没事的态度。
那时候,叶玉珠与江采结伴玩耍。叶玉珠推她一把,她的头撞在石头上,起了好大一个包。差一点就要哭出来,她硬生生憋回去,说没什么事。
仔细想一想,她忍让叶玉珠的实在太多了。可一味的温柔忍让,并不会带来什么好结果。
若是重来一次,她定然会强硬一些,在当时兄长要将她卖掉的时候强硬一些,在叶玉珠欺辱她的时候强硬一些,在江采欺辱她的时候强硬一些……
他们欺辱她的,她总要一件件讨回来。
阿九想着,吸着鼻子,全由这念头支撑自己。
如此过了些时日,她的胳膊和腿都好起来,已经能下地走路。只不过走得不太稳当,还要青水扶着。
青水很是为她高兴,“陆姑娘,真是太好了。”
阿九勉强笑起来,纠正青水的称呼,“其实我已经嫁过人了,你还是别叫我陆姑娘了。”
青水摇头,并不在乎:“这有什么,你不喜欢我叫你陆姑娘,那我便叫你……陆小娘子?”
正说着,忽然听见大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正是陈照非匆匆赶回来。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陈照非身后跟着观海,目光落在阿九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的伤恢复得不错,我还怕出了岔子,特意赶回来。”
阿九看着陈照非,嘴唇张大,“你……你……”
她记得陈照非的脸,当时他分明说自己姓赵,如今又是陈公子。她失笑,还是唤道:“见过陈公子。”
陈照非从她错愕的眼神里想起还有这么一段,笑道:“当时我进京办事,行踪不便为外人透露,因而欺瞒你,还望你别放在心里。”
阿九摇头:“没什么,陈公子两次出手相救,实在是大恩大德。我……如今是无以为报了。”她语气有些遗憾。
陈照非摇摇头:“我救你,并不是图你报答我。”
这话题多少有些沉重,陈照非便转移话题:“罢了,方才你们在说什么?”
青水接话:“在聊陆姑娘,她说不许我叫她陆姑娘,因为她已经嫁过人了。”
陈照非点点头:“原来如此。如今的你的伤已经快好了,待你伤好之后,我可以给你一笔银子,你可自行选择去处。”
阿九道谢,心里却打结,去处?她能去哪儿呢?她想去的,还是回到京城。她得回去,她要让江采和叶玉珠付出代价,为她所受过的那些苦。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如今如此弱小,若要这么做,不过是以卵击石。
陈照非看着她神情变化,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他说:“你想回去报复他们吗?”
阿九一愣,抬头看他,泛起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