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西柳摸了摸自己的脸。在死亡边缘徘徊了近两个月,他也不清楚自己瘦了几公斤。头发过长,肌肉流失,但下颌线条变得刀刻一样冷冽,五官甩脱平庸,骨头也更加坚硬陡直,也许她会喜欢。
记忆里,很久没吃过什么像样的饭,所以闻到米粥的香气,简直要饿得胃部穿孔。
“饿了。”他说。
祝栖迟给他盛了半碗粥,又盛一碗搁在一旁晾凉。“吃吧。”
白粥相当好吃。米浓稠得恰到好处,鸡蛋和葱花搅得很均匀,又点过芝麻油,香气扑鼻,瞬间抚平胃的饥渴。颜西柳一直吃到撑,女人就坐在对面拄着脸看他,面上笑意不减。
“不问我么。”他说。
“问什么?”
“怎么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的。”
“嗯,就当我问了,所以答案是?”
“和人打赌。”颜西柳放下汤勺,神色平静。“赢了,债务一笔勾销,我还能留下这几年攒的财产。”
“输了怎么办。”
“输就是死。”他说完一笑。“被活活操死,挺独特的死法吧。”
“谁知道呢。”祝栖迟撑着脸。“我见过很多种死法。”
青年将空碗放进洗水池,动作大了,扯到伤处,轻轻嘶了一声。
“一会趴床上去。”祝栖迟说。“给你涂药,顺便看看消肿了没。”
“……我自己来。”
“你倒和我说说自己怎么清理到那么深的地方。”
“算了吧,你用不着做到那种地步。”颜西柳回身同她对视,嘴角浮出疲倦的微笑。
女人放下手,皱眉:“喂,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昨天可是照顾了你一晚上,压根没睡。”
青年走过来,双臂撑在她面前,脸上的表情大抵介于无谓和冷漠之间:“都恶心得跑去厕所吐了,就别勉强自己了?”
祝栖迟沉默片刻,才叹息道:“你听见了啊。我以为你睡着了。”
“我并不是因为觉得你脏才吐的,那种事不至于。”祝栖迟说。“你大概很难信,我是在你身上看见了我自己。”
“你自己?”颜西柳重复她的话。
“我坐的夜间航班来见你。”祝栖迟站起身,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那是很长,很不舒服的一段路,时不时就出现让人觉得痛苦的颠簸。下了飞机,我来找你。你躺在地上,我看见你的眼睛。”
一双深深陷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暗渊里的眼睛。
孤独、走投无路,嘶声悲鸣也无人理睬,却不得不继续呼吸、不得不自己爬起来,迎来更为糟糕的明日。
祝栖迟看着那双和她无比相似的眼睛,鼻尖都是死的幽微气味。人体缓缓腐烂时的气味。她无法忍耐那种气味,必须呕吐。
“是么。”青年漠然地说。“我不信。”
她的眼睛如即将迎来暴风雨的夏日天幕般暗下来:“颜西柳,你最好收回这句话。”
“那夫人证明给我看。”他微微俯下身,眼里闪过刀锋般的光芒。“不嫌脏的话,就操我啊。”
祝栖迟默然片刻,神情无奈:“……七年不见,你变成疯狗了?”
颜西柳开始低笑,笑声越来越亢奋,张开双臂将面前的女人紧紧搂紧怀里:“是啊。”
“夫人听过被关在瓶子里的精灵的故事么。”
“第一个百年,精灵发誓,如果有人将他放出来,它就会让对方成为一国之主。”
“第二个百年,精灵发誓,如果有人将他放出来,它就实现对方无论什么愿望,每天叁个。”
“第叁个百年,还有之后……”
“若有人将精灵放出来,精灵就会杀了那个人。”祝栖迟轻轻扣住他的腰。“所以,我成了那个倒霉蛋?”
“是不是呢?”他笑得轻柔。
“我是无所谓干不干你啦。”祝栖迟说。“反正疼的人又不是我。”
“那你来啊。”颜西柳垂下头,轻蹭她的颈窝。“还是,夫人不行?”
“别故意激怒我啊。”祝栖迟推搡着他,把人往卧室推。青年一边笑,一边顺从地解睡衣纽扣。很快,他就被毫不留情地按在床上,拨开衣服,褪下长裤,将满目疮痍的身躯坦露在天光底下。
祝栖迟把人压在身下,握住他的左腕,吻在最前端的那条伤口处。她一边向下轻吻,一边用手掌温柔地抚摸他的颈窝和发根。青年脸上压抑的、与疯狂仿佛的笑渐渐褪去,随着她越来越靠近自己,反而露出畏缩的神情。最后,他扭开头想躲,却被预判性地扣住侧脸。
女人唇畔笑意加深:“这回你可躲不开了。”
“……太脏了。”他嗫嚅着说。
“这个理由已经听腻了。”
这是个深吻,她很有技巧地撬开他的齿关,轻轻舔弄他的舌根,巧妙地强迫他的舌与她一起共舞。颜西柳默默承受她的吻,不知是重负,恩宠,还是诅咒,只觉得四肢使不上力气,无论如何也躲不开逃不掉。
一吻过后,祝栖迟将嘴角的一线银丝抹去,抵着青年的额头问:“还不够?还想被我干?”
“……想。”他用脚勾她的小腿。
女人只好将他翻个身,从背后拥住他的身体,轻轻咬他的后颈。沾了润滑液右手按进他的身体。肿胀仿佛消退了一点,但依旧不堪重负。他想发出享受的声音,但那只是细碎空洞的闷哼。
“都说会疼了。”她有些责怪地插进第二根手指。这已是极限。接下来就是一阵轻柔缓慢的抽插,她的指尖无声而贪婪地按压前列腺的位置。那里也还残留着无法忽视的伤口,但那种一处不漏的温柔刺激着青年的身体。他的声音开始越来越接近欢愉的呻吟,扭动腰肢,身上渗出一点点汗液。
后面,颜西柳已经没有余力思考太多东西。没有余力思考死亡、痛苦,以及关于爱情的一切。祝栖迟的动作逐渐加快,幅度收敛在一个不会加重伤口的程度,让他达到高潮。
青年喘得很厉害,那双聚焦在虚空之中的眼睛里慢慢流出泪水。祝栖迟吻向他的眼泪,眼睑,眼尾。他用了一点力推开她,掌背遮住眼睛。
“怎么?”她换一个地方亲。喉结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你烫伤我了。”他说,但没有继续拒绝。“好奇怪。”
“不想杀我这个倒霉蛋了?”
他挪开手凝望她:“不杀。”
“嗯?”她觉得他话中有话。
“想关进瓶子里。”
女人笑了。
“随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