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陶笛儿酒足饭饱,打发了唐若涵之后,一个人躺在了整洁却空荡普通的屋子里。
和唐家不大一样,这房里面并没有熏香,只有陶笛儿身上自带的一点淡淡的药香。
月光透过窗扉只能照到半面墙,陶笛儿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感觉身上热得发燥,突然有些想念前几个晚上时的“冰玉抱枕”。陶笛儿眼睛一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话说自己难道是饥渴了?
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个暗红色的身影,笑意慵懒淡然,左手指尖水光乍现……陶笛儿懊恼的敲了下自己的头,狠狠检讨了一下自己的色心,翻身决定睡觉。
突然,似乎门外有什么响动。
陶笛儿身子一僵,心说难道是小偷?手指握紧,却胆小得只能装睡。听着那渐进的脚步,心中默默属羊,希望自己的睫毛不要眨动的那么明显,让人看出来是在假寐。
好在那人的脚步渐渐停了,陶笛儿感觉得到对方就在一米之外打量着自己,感觉到对方似乎并无恶意。但那柔柔的目光是自己从未感觉过的,陶笛儿不由好奇,这个人是谁呢?
男子停在那床前,看着那双眸闭着,睡意安详的少女,手指伸出,似是要描绘那梦中微翘的嘴角。这,就是他和越锦的女儿,没想到一眨眼,已经这么大了。
那几乎透明的白皙肤色,显得额上的红痕更加红润。像是被烫了一般,男子收回视线,却又忍不住再看过去。那因为躺着而露出的光洁额头,还有略带固执执拗的鼻梁,小嘴嫣红,好像和越锦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锦儿,你看,我们的女儿已经这么大了。”恍若叹息,带着欣慰叹息之意。
梦游?陶笛儿心中隐隐一个词浮现脑海。
听到自己挂名老爹的声音,假寐中的陶笛儿心中一个炸雷。眼睛继续紧闭,只希望对方不要发现自己假睡,不然也太尴尬了。
只是这老爷子这么晚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缅怀亡妻?
陶笛儿又心里摇了摇头,如果对待死去的妻子这么深情,那白天对自己女儿怎么会那般冷淡呢?
“锦儿,当日我对你不起,但今日笛儿已经进了唐家门,你是不是也该原谅我了?”哀戚心碎的声音,静夜中让人心弦一动。陶笛儿不知为何,感觉老人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愧疚。
“锦儿,你可知当日一事我有多么后悔。笛儿如今一十六岁,我看她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就是因为我无颜面对这孩子。她自出生,就要背负这么多,而卧身为人父,却无能为力。现在,我身如残烛,也只盼望唐家小子是惜福之人,好生善待于她……锦儿,若是你在,可会说为夫无用?”男子似乎正在和妻子对话,语气温柔,是陶笛儿从未听过的那种细雨和风。
陶之然近前一步,慈爱的打量着那干净的睡颜,眼神变更间,将怀中的锦盒取出。看着那盒中浅紫色的石环,好似追忆。
“锦儿,即使你不原谅我,也一定要保护笛儿……我消去了笛儿关于那姓楚小子的记忆,现在却不知道是对是错了……”陶笛儿觉得指头上一凉,似乎中指被套上了一个小小的指环。
看着那明明应该戴在四指的指环却因少女纤瘦而套在了中指上,陶之然面露怜惜之色。唇边宠爱的笑意却只有在对方不知道的时候才能展现,想去摸那光洁的额头,却被上面的红痕刺得收回了手。
“笛儿……你煮的面爹吃了,比你娘做的做得好吃。没想到爹这样对你,你竟然还会给爹做饭。以前你下厨从来不会给爹捎一碗的,爹心里也是狠狠的高兴狠狠的疼。若是可以……爹多希望也能像其他爹爹一样宠爱于你?但倘若有一天,你知道爹爹当年所作所为,恐怕会恨上爹吧?”
陶之然的声音淡淡的,不见悲喜,手指慢慢像是抚o珍宝般,探过少女的额头。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只是想知道孩子睡得怎样。
时间如同抽离的麦穗,一点一点的拔高。然而这两个人之间,却如同隔着什么。
“恨一个路人总比恨父亲强。像爹这种因为此辈的纠结将你嫁入唐家的坏人,最希望的,就是你如你母亲一般恨我。这样,你就不会再为难……”将少女的碎发拨在一边,男子如沐春风的口气,如同陶笛儿在梦中幻想过的自己的父亲。
“若是可以,爹宁愿削骨割肉,只盼有脸面能堂堂正正的面对于你。在你叫爹的时候,能够面带宠溺的回答你。看着你在你娘身边,吃你们娘俩做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