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雪不答,慢慢把车帘子放下来,坐回到车里。
钱玉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在心头上拴了绳,把她拴紧了她会逃会难受,松了时,却又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偏看钱玉如今神色,竟不是想把拴她的绳松开,而恐怕是,要把它剪断。
时过晌午,暮春的日头不冷不热地晒在人身上,时不时还刮过一阵轻柔和煦的风,道旁绿树荣发,当真能使游人发醉。
钱多赶着马车跟在钱玉后头,偶然往路旁探了探,不觉心情畅快悠然,口中吹着鸟哨儿,向马车里头搭话道,“哎,钱珠,你把马车两边掀开些儿,让少奶奶也看看外头的景致,这青阳城到底比咱们青桐要大些,就是这外头的花花草草也多绿几分。”
“你安心赶马车,学什么儒生清客,当心被人知道笑掉大牙。”听见哨声,钱珠斥了他一句,还是把马车两边青葭帘打开了些,对木雪笑道,“少奶奶,您前些日子待在宅子里头定被闷得不轻,奴婢替您把帘子卷了些,您趁这机会透透气散散心吧。”
“嗯。”淡淡颌首,木雪轻撩起一些帘子,视线往外头转了转,见道路两边垄亩荒凉,一二农人手拿耙篱躬身蒌地,汗流黄土亦不自知,道上士人却拿了画扇铜壶,边走边赋诗高谈,不时张狂发笑。
还有个头戴冠巾儒士打扮的青年男子,一时兴起抓一把道边稀疏的稼菽,回转身时却恰巧见到她掀起了帘,怔了一瞬与她对望时,见她眸若秋水,里边清波微漾,霎时心猿意马,以为她属意于他,竟笑着蹒跚向马车撞过来,掰上了她们的车棱。
钱多被突然撞过来的人吓了一绛,忙勒住双蹄四奔的马儿,气急败坏道,“吁——哪里来的狂妄孟浪之徒!不要命了啊!”
那儒生却不以为意,依旧是掰着车棱,面色酡红,双眼迷离,显是醉的不轻,“美人投我神思,我无所赠,只好遗以菽麦,作木瓜琼琚之意。”
“去你的木瓜倭瓜,快来人,把他架开啊!”钱多气急,挥着马鞭唤前头骑马的家丁,又赶紧高声喊前头与他们有一段路的钱玉,“少爷,少爷!”
这边的动静早惊扰到了前头不远走着的钱玉,她皱着眉打马走回来看时,早有家丁把那儒生钳住,撑着那醉眠眠的儒士才没让他倒地睡下。
钱玉走到跟前,看了一眼那儒士,又皱眉亟往车里看木雪,见她被钱珠搀着,面色微白地退至马车对边,紧紧贴在马车壁上,显是吓到了,不由眉间蹙得越深,“怎么了?”
“这该死的登徒子!”钱多唾了一声,向钱玉讲清了缘故。
钱玉听了,没说话,与那儒生结伴而来的几个士人却是彼此歪斜搀着走到了她们这边,醉眼微觞,将要替同伴赔罪,看清是钱玉时,却笑开了,“哎,原来是钱公子,公子怎么不守着那城郊百来亩地,却要效仿小生们过来踏青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