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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喃在医院住了两天,其间昏昏沉沉,满口呓语,说了很多胡话。
宋清焉将人送到医院时,她仍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喃喃着什么。只是他不肯屈尊降贵弯下腰,去听她究竟在说什么。
于是也听不见她喊了那些熟悉的名字。
他联系其父母,等人到来后就离开了。
乌喃病好出院,徐艾总是心神不宁,害怕女儿又出什么事情,于是特意跑了趟玉佛寺,还愿烧香,也将女儿带过去。
去年八月,女儿落水,昏迷不醒,她每天以泪洗面,后来听隔壁病友说玉佛寺的菩萨很灵,就日日来,三叩九拜,希望诚心能感动菩萨,让自己的女儿回来。
可没有人知道,回来的是另一个女儿,没人要的女儿。
乌喃一步步迈上石阶,闻到淡淡的熏香,是寺庙特有的香烛,让她忍不住想起闻玉。
他身上的味道会再淡一些,好闻一些,闻久了还想打瞌睡。
闻玉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第一次见闻玉,乌喃看呆了,从没有见过那样好看的同龄人,唇红齿白,额间有一点红痣,不甚明显,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他总是笑眯眯的,身上带着淡淡檀香味,很安心,说话做事温柔礼貌,和其他孩子很不一样。
闻玉经常去江城的静安寺礼佛,玉佛寺有个传奇的老方丈,想收闻玉为徒,说闻玉与佛有缘,非泛泛之辈,可向善,也可向恶,若修行善缘,入境,有大造化。
久而久之,乌喃对闻玉也有一种对菩萨的敬畏心,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沾染了香火气,总觉得他眼里住着慈悲,想要度化谁。
其实不全是那样的,慈悲里,也有藏起来的恶。
只是这恶藏得好,辨不出,只在晃神间泄出一点。
曾经闹过个笑话。
约摸是七八岁时,大家一起玩捉迷藏,乌喃藏啊藏,不知怎么就藏到了一间小屋。
闻玉在那个小屋里练字。
“我可以躲在这儿吗?”
小乌喃呐呐张口问道,生怕被拒绝,明明闻玉的眉眼很好看,也很柔和,她却平生多了几分怯意。
“可以,没有人会找到你。”
他说。
那场捉迷藏乌喃确实赢了,游戏失败的小伙伴都一起来找她,结果找到小屋时,闻玉在写毛笔字,她趴在一旁睡得正香,身上还盖着不知道哪儿来的毯子。
现在想起来还有几分好笑。
明明是怕闻玉的,看着他写毛笔,坐得端正,倒是好看,可闻着那点檀香味,眼睛眨巴眨巴,就闭上了。
乌喃站在最高一阶,看下面人头攒动,使只沾香火的地方,也多了几分人间烟火。
“妈妈,我想自己走走。”
徐艾点点头,手中捧着一大把香烛,是要烧给菩萨的。
与热闹的人群擦肩而过,乌喃漫不经心往前走着,不小心撞到迎面走来的少年,忙道了句歉,捡起地上掉落的东西还给他。
一抬头,猛然愣在原地。
有句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
闻玉即是如此。
小时候闻玉容貌太盛,大了反而收敛一些,寺里的那位老住持说,一眼看过,不如一生看过。
他熏的是香火,学的是佛法,戒骄戒躁,也戒了过盛的美貌。
乍一看不打眼,可看久了,看进他狭长眼尾向下的妖冶,看进他动人眼波里玉一样的润泽,矛盾地掺杂在一起,总教人心惊。
他若想蛊惑谁,大概没谁逃得过。
乌喃向后退了一小步,递香包的手方要收回,却被他蓦然攥住,攥的很紧。
少年白秀的手腕戴着一串佛珠。
“不好意思,能麻烦你送我去后院吗?”
有些突兀,像是实在无奈才提出的要求,大概是在这兜转了几圈,仍找不到路。
今天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开口,轻轻咳了两声,仍是笑着的,可听者忍不住蹙眉,为他那两声咳嗽揪心。
乌喃怔怔地看着他,眼睫颤动得厉害,嘴唇张了又闭,到底,只无声地喊了他的名字。
“闻玉。”
眼前的少年身形瘦削而修长,好似听见声音,微微偏过头,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空荡荡的,没有焦距。
眉间的一点红痣也消失了。
他的眼睛,怎么会…
乌喃怕自己认错人,一看再看,眼眶红了一圈,话语在喉咙滚了一圈,又滚回去。
“好,我领你去。”
少女领着少年穿过密集的人群,来到幽静的岔道,却迷了方向。
“左边。”
“好。”